“张先生知道杨大人的事吗?”一路无话,耳旁锣鼓仍喧,清稚终究忍不住问起。
“此事朝野皆知,姑娘是有何想说的么?”
顾清稚缄默片刻,半晌才道:“我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刚正不屈的谏官不该因真相而蒙冤下狱,仗义执言的朝臣也不该受廷杖之辱,那个“理”字仿佛被乌云遮蔽,教人看不见青天白云。
“多少人皆为之抱不平。”张居正仍前行着,脚步并无滞顿,“公正皆在人心,或早或晚。”
“是。”顾清稚默然无话,然而没多久,她又打起精神,视线投向他披着青色斗篷的胸口,双眸明亮,仿若有什么在目中跳动,“我知道张先生心里头想的绝对不止于此,但您不用说出口,我明白这里有一腔难凉热血。”
他倏而一震。
如梧桐细雨,春水化冰。
。
这张先生礼节甚恭,为免被人瞧见,将清稚送至徐府旁一条隐蔽小路边上,方才辞别。
只是顾清稚有些心不在焉。
回寝居路上本是没敢制造动静,怕被徐老爷子瞧出异常,必得追问大晚上出门干什么去,不料今日不知怎的,踩了好大一个水洼,溅起一声清脆响鸣。
饶儿差点儿没骇过去,还好徐老爷子今日在宫里开夜工,察觉不到外孙女适才的越礼之举,片刻后两人总算平安到了卧室。
饶儿见她自归家后便心神不宁,打了盆水给主子洗漱,嘴上也不闲着:“姑娘还在担心严二公子的事吗?”
顾清稚没有应声,只坐在榻上沉思,也不知有没有听进丫头的话。
见她不语,饶儿追问:“那姑娘觉得张先生怎么样?”
“你这小蹄子满口胡说。”顾清稚这回听见了,反应过来骂道,“再嘴里不干不净的,日后必得收拾你。”
饶儿委屈:“奴婢就是问问姑娘觉得张先生这人如何,怎么连这都要骂我。”
清稚脸上浮起一阵不自然的神色,转过脸咳了声:“我觉得他人不错。但我想不明白他不像是热心的性子,今日怎会主动帮我。”
饶儿没觉出什么不同,笑道:“您和他说的话我可是听得真真的,您说他心是热的,这可不就是说外头瞧着冰冷,却并不全然那般无情吗?说不准遇着姑娘,就变有情了呢!”
“你又烂了嘴了。”顾清稚作势要上来撕她的嘴,却不防小丫头又问了句:“那姑娘究竟喜不喜欢严二公子呢?”
“你觉着呢?”清稚反问。
“奴婢觉得,您是不喜欢的。”饶儿老实答。
她把天蓝釉盆端进来,用巾子给清稚净面,一张不施脂粉的素白小脸从她手指间露出来,问她:“你从何得出?”
饶儿将洗过脸的白巾又放回盆里,水声滴滴答答地淌:“奴婢有个姐姐,她每次见到心上人都是笑着的,奴婢观察过,小姐可从未有过如此神情。”
顾清稚脸上顿时出现一副“还算可教”的笑容,却又避过这个话题:“那你姐姐如今怎样了?”
“自是嫁给她心上人了。现在都两个孩子了,一个五岁一个两岁,两个人在街上经营了家米铺,日子可舒服着呢。”
“所以奴婢怎么瞧着怎么不像,严二公子太能折腾,总觉得会闹出点事儿,姑娘怎么能过安生日子?”饶儿下了句评语,回归主题。
虽说是不着调的语气,顾清稚还是得赞一声就连一个丫鬟都懂什么是良人什么是所托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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