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快去吧!”访竹催促着访萍。
访萍略一犹豫,甩了一下头,挺潇洒的。
“我晚上回来有话和你谈!”她说,拿着白外套,往屋外冲去。
客厅里再一阵喧闹,醉山在叮嘱不可以晚回家,明霞在叮嘱别吃摊子上的东西,当心吃坏肚子……哎,天下父母心!终于,安静了。访萍和亚沛都走了。访槐今晚有节目,根本没回家吃晚饭。再一会儿,电视机开了,有位歌星在唱《不了情》:
忘不了!忘不了!
忘不了你的错,
忘不了你的好,
忘不了雨中的散步,
也忘不了那风里的拥抱。
……
她倾听着,再看看桌上那首《问斜阳》。忽然间,她觉得再也坐不住了,觉得那种“若有所求”的感觉把她强烈地抓住了。她无法坐在这儿面对一盏孤灯,也无法把自己放到课本里去。尤其,那歌星正缠绵地唱着:
它重复你的叮咛,
一声声,忘了,忘了!
它低诉我的衷曲,
一声声,难了,难了!
……
好歌词,她想。好一句忘了,忘了!好一句难了!难了!她吸口气,突然站起身来,抓起桌上的《问斜阳》。她走到橱边,打开衣橱找外套,才想起心爱的白外套已给访萍拿走了。她拿了另一件全黑的,好在自己今天穿的也是一身黑。穿上外套,她把歌词放在口袋中,走出卧室,到了客厅。
明霞从电视上转向访竹。
“怎么,你也要出去?”她诧异地问。
“去……找同学研究一下功课。”她说,又撒谎了。
“不会用电话研究吗?”明霞敏锐地反应。“一定要亲自去?”
“好了,明霞。”醉山打了圆场,宠爱地看了访竹一眼。这孩子已经太乖了,乖得让人心疼。何必再拘束她呢?年轻人应该有她们自己的天地。二十岁的孩子不属于一间斗室。“去吧,访竹,早去早回!”
“好的,爸爸。”访竹顺从地回答。“等会儿见,妈!我走了!”
她穿上鞋子,走出大门,进入电梯。
几分钟后,她已经站在大街上了。街上,车来车往,永远繁华。月光被街灯冲淡,变得无精打采了。她抬头看看月亮,快要月圆了,用惯了阳历,她从不知道阴历的月日。看那明月将圆,她倒对于中国人的农历颇觉有理,应该是十四五吧!她想,把眼光从月亮上调回来,她才有一阵迷惘,去哪儿?她出门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去哪儿?斜阳谷吗?她脸上燥热。或者,潜意识里,她是想去斜阳谷的,去找一个“偶然”。
为什么?她有些生气地问自己,为什么要找“偶然”?为什么要找“巧合”?他不会晚晚去斜阳谷,除非他也在找“偶然”和“巧合”!她心中评然一跳,会吗?他会吗?她想起看电影那个晚上。不,他不会。
她摇摇头,在街上无目的地闲逛。
他对她没什么意义,她模糊地想。只因为他有个“谜”一样的过去,有对“奥马·沙里夫”的眼睛,才会引起她的注意。她在他身上从没找到过什么优点,从没发掘到过什么宝藏。不过……她迟疑地站住了,前面有个公共电话亭。不过……自己真“发掘”过他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走进了电话亭。
瞪着电话机,她发现不知道要打什么号码。
她拿起那本刚换新的电话号码簿,开始找寻。杜、赵、陈、刘、顾……有了!顾……他不会登记号码的。她顺序找下去,越找,心中就越泛起一股渴望,给我号码!给我号码!你一定要登记!你非登记不可!但是……找完了所有姓顾的,没有顾飞帆!她失望地呼出一口气。他真的没登记!居然没登记!她预备合起电话簿,但,她突然看到用“顾宅”为名义登记的号码,数一数,有十三个顾宅!十三是个不吉利的数字,但是,管他呢!她突然有种“非做不可”的决心,就像她面对蜜蜂阵,而非要打掉不可一样。她开始从第一个“顾宅”拨号。
“请问,有没有一位顾飞帆先生?没有?噢,对不起,打错了!”
再拨第二个,又错了。第三个,还是错了。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她的声音越来越软弱,失望感越来越强烈地抓住了她,除了失望感,还有挫败感。而且,她是更加更加莫名其妙地想打通这个电话了!
第十二个了。她已放弃希望了,心中冷涩而酸楚,手指冷冰冰的,心中更冷。
“喂,哪一位?”对方那熟悉的声音蓦然传来,“我是顾飞帆……”
泪水倏然冲进她的眼眶,她不信任地听着那声音,重重地吸气,居然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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