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山湖畔渔舟队中长大的少女鱼娘一生中的奇遇是做了虬髯豪客的女徒,比这更奇特一千倍的,是遇见了侠娘。
跟随虬髯公学艺的第三个年头,侠娘偕一书生前来。虬髯公让鱼娘出来见侠娘,他说,同是他的女弟子,她们俩的剑术不相上下,“天然公例,物必有偶”。他们知道,侠娘身边的那男人是不配与其成“偶”的。那么他何以会在她身边呢?鱼娘听虬髯公说过侠娘的身世,她是吕留良嫡亲的孙女,她的家族被雍正灭族时,她才只有五六岁。把她密藏起来的那位前明功臣的后裔,恒与奇人杰士相往来,拔剑斩地,击筑悲歌,他是虬髯公多年的宿主。鱼娘学艺的每一天都会听到师父提到侠娘,说她颖悟绝伦。听说她漫游海内去了,如今才得一见。
鱼娘问侠娘:“他是谁?”侠娘沉吟良久,他曾是她同窗共读的师兄,是她养父的族人,然而他何以突然出现在卖技为生的她身边,则是她不能无惑的。之所以留他在身边,难道真是为了掩人耳目吗?或者也有一点旧情在里面吧。她决意逐他,而他已先期发觉,星夜而遁了。
全天下都在搜捕侠娘,而她们已悄悄潜入了北京,寻找着刺杀雍正的机会。在一家小店里她们竟然再次遇到了书生,风尘布衣,倦容满面。书生说,离开侠娘之后,他无路可去,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在清朝做官的,又找不到什么事做,所以就潦倒下去。于是三个人又在一起了。鱼娘始终对那男人心存疑虑,几次入宫侦探,都看到搜捕的人严阵以待。鱼娘对侠娘说,有侦探在我们的肘腋间。果然,有一天她们在案头发现了书生亲笔写的一封密札,而书生赴宴去了。侠娘说:“就是今夜吧。”
书生醉归,发现只有鱼娘一人在家。这妩媚娇弱的女子常在他们左右,寡言少语,凡事随顺,令他早有觊觎之心。读书人十年林下,所求无非显位高秩,所以在张廷玉那里领了密令,忍辱雌伏在侠娘身边。名为夫妇,其实一点勾当也无,今晚这可人的鱼娘独宿,一直似与他眉目有情的,怎能放过这机会?鱼娘左推右挡,说不可以,书生逼得更紧了,一道剑光刺来,临死之前,他才仿佛想明白鱼娘和侠娘一样,是身怀绝技的。
鱼娘疾趋到宫廷时,看到了黑压压的锦衣卫,听到传旨大学士入受顾命,狂喜而跃,她知道侠娘的事已经成了。守卫士看到了一个黑影从墙头飘过,急忙放枪,所幸没有击中。回到徽山湖的渔舟队中,鱼娘多年以来一直悬心的是:侠娘怎样了?她是否还在人间?
十年来她在徽山湖做一名普通的渔妇。她一直思念着侠娘。寂寞中她独自登泰山,在绝顶看太阳从云海中升起来。一片霞光中,对面的石上突然出现了一位高髻女子,神采欲飞,鱼娘不禁泣下,那不是朝思暮想的她吗?鱼娘一生的奇遇是遇到了侠娘,从此不会再错过了,她们将一同游峨眉,逾苗岭,入藏卫,礼真如,谁说女人的一生不可以飘逸跌宕——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事出许指严《十叶野闻》。雍正死于遇刺事为野史所载,疑以传疑,未必可深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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