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许浑到弘农公的南海幕府任职,走到襄州的时候,遇到了他的老朋友房千里。他们是布衣时候的朋友了,此时皆登了进士第,人也俱已鬓生二毛。多年思而未见,此时路遇,喜何如之!
几樽酒下肚,房千里对他说了一桩隐事。他说自己爱上一个女人,这人姓赵,才十九岁,是他游岭南时,进士韦滂介绍给他的。“风尘中的女子我不是没有见过,这个人可谓难得。不错,我爱她年轻美丽的容颜,但最让我心动的,是她的才华与深情。你知道我这次回长安是不能带着她上路的,有许多正经事要做。她却写了一首诗赠给我,我念其中的两句给你听:‘只应霜月明君意,缓抚瑶琴送我愁。’”这一夜饮酒说笑,五更天二人才在旅社的客榻上抵足而眠,正是所谓“醉眠秋共被”了。第二日洒泪而别,听说许浑的目的地是番禺,房千里托他照看自己留在当地的爱妾赵氏。
对这项任务,许浑蛮有兴趣完成。刚到府邸,他就托人打听赵氏的消息,他想到,房千里已离开好几个月,没有本夫可依傍,妇人大概是无以为活的。他特地预备了一些钱,打算给赵氏送去。没料到事情跟他想像的完全不同,来人报信说:“赵氏已经嫁给韦秀才了。”她再嫁的这人许浑是认识的,在知道赵氏这件事之前,他曾认为自己在番禺唯一的故人便是这位韦秀才。怀着不解和一些复杂的情绪,他来到韦府,投进了名刺。
“兄刚到番禺,恐怕还没有听说,我最近得了位妙人儿。”落座顷刻,寒暄甫毕,韦秀才便眉飞色舞地谈起他最新的恋爱,“此人与众不同,可谓才色兼备。我初见她时,恰携了一部《杜工部诗》,是新抄的,坊间的抄手未必认真,颇讹了一些字,此人把书要过去,一边看,一边随手改正。”
“如此良人不仅在岭南难得,在京师也是少有的。”许浑免不得随着他夸赞两句,但也不忘旁敲侧击,“只是,所谓天生丽质难自弃,她既然误陷风尘,岭南文士怕不趋之若鹜!”
韦秀才笑着对他摆手。“她的往事,我也曾风闻一二。她曾跟韦滂为风尘知己,韦滂那个人你是知道的,虽然才气纵横,其实是个痴子,四海为家,萍踪无迹。哪里像我,将来恐怕会老死于此地。昨日爱妾还同我唱起‘日日与君好’的谣曲呢!”
许浑知道无可再说,只好告辞。出门之前,他瞥了一眼赵氏的模样,她站在庭隅的苹婆树下,手扶花枝远远地看着他,目如秋水,令人一见心醉。许浑想起房千里一往情深的样子,倘若把这消息告诉他,不知道他是否能受得了这个打击呢?无论如何,他也许必须把事情说明白。
这封信他提笔想了很久,终于写不出,只好写了几句诗寄给他:
重寻绣带朱藤合,却认罗裙碧草长。为报西游减离恨,阮郎才去嫁刘郎。
(事出范摅《云溪友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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