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蓁是被吵醒的。
耳边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像围了十几只苍蝇嗡嗡直叫,她烦躁地动了动身子,脖颈却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细微的烛火透过眯成缝隙的眼帘渗进来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眼前模糊一片,人影、烛火纠缠在一起。她想抬手挡一下视线,手完全动弹不得,她急忙吓得清醒了些,再挣扎时,才发现手腕上被人用绳子结结实实地捆住。不仅如此,连脚踝也被绑在一块。
她立马睁大了眼,映入视线的是一间木屋,门窗紧闭,只有四角的柱子旁点了油灯。随着她意识的清醒,之前吵醒她的那些声音也明晰了起来。
她偏过头,身旁全是一群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手脚皆被粗绳子捆住,好几个人脖子上还带着赫然的掐痕,披头散发,像是被人殴打过一般。唯独脸蛋白净,不见任何伤口。
洛明蓁心里咯噔一下,从脚趾头开始发麻,若不是因着她常常缠着卫子瑜给她讲他办的那些案子,怕是她这会儿非吓死不可。
照这个情形,她定是被人半道给绑了,还同这些姑娘家扔到了一块。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脊背瞬间冒出了细密的疹子,冷得她差点打了个摆子。
完了完了,她完了。
卫子瑜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就是为了之前那桩采花贼的案子。案子刚发生的时候,她还提心吊胆了一阵儿,后面风平浪静了,她也没再当回事。谁知那竟不是什么普通的采花贼,而是一个专门掳劫良家女子的山匪,让人误以为是采花贼,等衙门的人觉着他们的目标放在别的镇子去了,才趁其不备,折返回去将那些女子给掳走。
卫子瑜也没查清这些人的据点和那些姑娘的下落,现在看来,全是被关在这里。至于目的,多半就是卖到青楼小馆或者给哪个大户人家当小妾去,若是往深了想,还不知要拿她们去做些什么。
洛明蓁只觉得手脚冰凉,欲哭无泪。她不过是出门买两块布,怎么就这么倒霉刚好撞上这群采花贼了?
她家里也只有一个傻小子,指不定现在都没有发现她不见了,或者以为她在哪儿串门。便是他发现自己不见了,怕是只会一个人无头苍蝇地到处找她,压根不知道去报官。卫子瑜也已经好几天不见人影,谁能发现她不见了啊?
她这样想着,心也凉了半截,眼珠子慌乱地转了转。好半晌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一时半会儿的,指望旁人来救她怕是不行,她得自己想想有什么法子可以逃出去。
她缩在墙角里,又看了看屋子的构造,窗户都被木板钉死了,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屋里除了油灯,连张桌椅板凳都没有,地板硬邦邦的,怕是来只老鼠都打不了洞。
她只好偷偷打量着周遭那些被捆成麻花的姑娘们。瞧了一圈,大多都是低着头小声啜泣。还有的一脸麻木,露出的手腕上全是伤,索性哭都不哭了。
她正要放弃时,余光瞥见左手边似乎有人在看她。她别过眼,没忍住眼皮跳了跳。
这姑娘也太高了吧?
怕是站起来,还能比她高一个头,手长腿也长,连一般的男人都没她这么高大。
若不是看到那姑娘那比她还大的胸,她都快怀疑这是个男的。
可那姑娘虽生得五大三粗,却怯生生地缩着身子,修长的双腿曲着,抬起袖子挡在脸上,小声地哭着,瞧着像是刚来的,脸上的妆都哭花了,红一块,紫一块的,连原本的五官都完全看不清。
洛明蓁眯了眯眼,虽然有点吓人,但是她怎么在这张画得像夜叉一样的脸上看到了几分似曾相识的熟悉?
似乎是注意到有人在看她,那姑娘将眼睛抬起来,正对上洛明蓁的视线,大半的脸还埋在袖子里。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落泪么!”她说着,轻哼了一声,又埋头呜呜咽咽地了起来。
那姑娘说话的语速很快,又带着哭腔,洛明蓁就听到了“美人”两个字。
她抖了抖嘴角,这姑娘还真是挺奇怪的,而且明明是她先看过来的。
虽然她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模样,可她长这么高,想必力气也大,吼人的时候胆子可一点不小,保不准她俩还能一道联手逃出去。
打定了主意,她便准备凑过去和那个姑娘套个近乎。因着手脚都被绑着,她只能像蚕宝宝一样一扭一扭地拱过去。
拱到一半,门开了,吓得她立马瘫回墙角装死。
她将眼睛眯开一条缝,偷偷往门口望去。一个虬髯大汉一手推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姑娘进来了。
洛明蓁的嘴角又剧烈地抖了起来。
好家伙,又来一大高个。
她不由得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在姑娘堆里,她还算身材高挑的。怎么今日随便撞见一个,都是比她还高一个头不止的?高就算了,身形还那么匀称,不过就是胸有点平,大概也是人无完人吧。
门口那姑娘低着头,青丝铺在身侧,如云浮动。一身白衣似雪,连鞋底都干净得不染纤尘。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一抬眸,像是拢了半江烟雨,潮湿的雾气扑面而来。
推着她的汉子身后还跟了个瘦猴似的男人,压低了声音骂骂咧咧的。
“娘匹希的,你这贼孙,眼睛怎么长的,让你抓姑娘回来,你他娘的抓个大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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