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讨呢,所以总要多买些才好。”李冬青要想把话来扯开,已是来不及,只是听
一句,答应一句。杨杏园知道她的意思,无非是想隐瞒这南下的话,不让自己知道。
便笑着对李冬青道:“还有几样漂亮些的土仪,也不能不买一点,像珐琅铜器,铜
墨盒子之类,都是送人的好东西。”李冬青听他这话,知道南下的事,他已晓得了。
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回答,也不过承认他这话不错而已。当时李老太太便问杨杏
园吃了晚饭没有,意思想留他吃晚饭。杨杏园回说,吃过了,坐了一会儿,自回去。
到了家里,倒真是在开饭,听差问他吃晚饭不吃,他一摆手,走回房去,便和
衣躺在床上。听差以为杨杏园又不舒服,进进出出,倒是蹑手蹑脚的,怕惊动了他。
其实杨杏园丝毫没有睡着,只是侧着身子,闭着眼睛,一味的闷睡。约摸也睡了一
个钟头,只听见一阵脚步声,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到了房门口,停了一停,到了
床面前,又停了一停。杨杏园以为是听差,也就由他,并不理会。一会儿那脚步向
外移动,有人说道:“睡了,明天再来吧?”杨杏园听得是李冬青的声音,一翻身
坐起来,笑道:“哪个睡着了呢?”李冬青已经走出房门,复又回来。笑道:“不
敢惊动,所以回去,原来是醒的。”杨杏园道:“我正在纳闷,你要回甫去,何以
不让我知道?”李冬青道:“我原是怕大哥疑心,所以来解释这一个问题。”说时,
两个人都在外面客房里坐下。杨杏园叫听差沏一壶新茶,又给了他些钱,叫他去买
瓜子点心。李冬青笑道:“天天来的客,何必这样招待。”杨杏园道:“我想留你
多谈几句话,趁着这几日,多客气一点,几日之后,劳燕东西,就不知何年何月相
会了。”李冬青听了他这话,心里转觉凄然。但是表面上依旧笑道:“这是大哥疑
心错了。我送母亲回南去,不过勾留一两个月,至多明年正月就要来的。”杨杏园
道:“这话我不相信。老伯母全靠着你侍奉的。你既要来,现在又何必送她老人家
回南?”李冬青道:“你这话果然问得有理。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为两
位家叔都回南去了。他们逃不了乡族的公论,已经愿意分出一些产业,作为家母的
养老费,和舍弟的教育费。可是订明,非回南不能承受,所以我不得不回南。”杨
杏园道:“你所以在外飘泊,无非是为着令堂和令弟。现在令堂和令弟的问题,都
解决了。正可以承欢膝下,终老江南了。明年正月,为什么还要来?”李冬青道:
“我这几年为了家庭问题,不能求学,正是一桩大恨事,他们的问题,既然都解决
了,我乐得抽出身子来北京读书,为什么终老江南?”杨杏园听她的话,也有相当
的理由,却也相信,说道:“纵然你有此意,一来伯母肯让你远离与否,就不可知。
二来人事变幻,少不得随环境为转移,到那时候,也不敢说一定没有阻力,让你如
期北上。有这两种看法,所以我愿意这两天在一处多盘桓一会儿。”李冬青笑道:
“凡事这样想,人生可虑的地方,那就太多了。”说时听差将点心买来了,用碟子
盛着,都放在茶几上。杨杏园将新沏的热茶,斟上一杯,放到李冬青面前,笑道:
“劝君更尽一杯酒。”李冬青用手接着茶杯身子略微起了一起,也说一句唐诗,笑
道:“与尔同销万古愁。说毕,一口喝了。将杯放在茶几上,问道:“我解释得好
吗?”杨杏园道:“自然好。”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对嗑着瓜子,半晌没有说话。
无意中,杨杏园微笑了一笑,李冬青两个指头,夹着一粒瓜子,放在四颗雪白的门
牙中间要咬不咬的样子,一抬眼皮,见杨杏园笑了,也吟吟一笑。这样一笑,总是
他们认识以来,最愉快的一次了。
第五十三回 永夜离怀心悲将满月 斜阳古道肠断独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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