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何剑尘道:“不知道是李女士的,不是李女士的?若是李女士的,应该珠
还合浦才对。”杨杏园道:“那是自然,这部书我收着没用,还了人家,人家还是
先人的手泽呢。”何剑尘说着,就在桌上拿了一张报纸,将书包好。两人又说了一
会话,何剑尘就把书拿着去了。
到了次日下午,李冬青到何剑尘家里来,教完了书,何太太就把报纸包的这本
《花间集》拿出来,递给她。说道:“李先生,我捡到一本书,不知道是你的不是?”
李冬青一接手,就认得是她的书,不觉失声道:“咦!这是我一年前失落的书,老
找不着,怎样在你这里?”何太太道:“这是剑尘在那位杨先生那里拿回来的。”
李冬青道:“哪个杨先生?”何太太道:“就是那天在陶然亭一处喝茶的杨杏园。”
李冬青道:“他又在哪里得到这部书的呢?又怎样知道是我的书,请何先生送还我
呢?”何太太道:“这层我倒没有问剑尘。”李冬青想了一想,也没做声,依旧把
报纸将书包好,带了回去。又过了两天,李冬青将书翻开看看,不料接连在里面找
出三张稿子。一张是一首《生查子》的词,两张是两首七绝。李冬青从头至尾,念
了几遍,心里好生疑惑,心想这杨杏园就为送这几首诗给我看,特意送书还我吗?
这就奇怪了,我只和他见过一回面,也谈不到以文字相往来呀?是了,我和何剑尘
谈话,常常说过,这人的文字,灵活得很,难道何剑尘将这话转告诉了他吗?他把
诗送来,分明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想到这里,觉得现在的男子汉,尤其是能作几篇
文字的青年,万万惹不得。只要你给他一两分颜色,他就趁机而入,和你通信,和
你谈什么社交。手段高一点的,卖弄他有学问,把他似通非通的诗,嚎啼浪哭,乱
写信给你。面子上是恭维你,和你研究什么文字,谈什么性灵,其实引诱人家,做
他的玩物,侮辱你的人格罢了。李冬青这样一想,觉得杨杏园借着还书的缘由,附
带送这几首诗来,实在是不道德的行为,但是看看那四首诗里,“怪底梨花是小名,
剧怜十五盈盈女”,都是指着有人的,决不是说自己。就是那首《生查于》里面,
“西窗春雨时,去岁今宵事”。更写得明明白白,与己无关,我不要冤枉人家罢。
把那三张稿子,依旧放在书里,也不和人提起。
到了次日,李冬青到何剑尘家里去教书,无意中和何太太谈话,由杨杏园还书
的事,谈到杨杏园的为人。何太太就说:“这个人,倒是多情的人,去年冬天,还
为着一个女朋友死了,发了几天疯,几乎死了。”李冬青道:“这个女朋友,一定
是个很有学问的人了。”何太太道:“哪里是有学问的人,是个可怜虫罢了。”说
到这里,就把杨杏园和梨云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又笑道:“据剑尘告诉我,这人
的疯病,还没有尽除,他书桌上供着梨云的一张六寸半身相片,常常对着相片念诗,
对着相片说话。有时候出了新鲜的花,和新鲜的果子,一定要先买来,供在相片面
前。偏偏还有一个剑尘,说他这事做得真对,十分赞成。”李冬青道:“这人总算
一个不忘旧的,倒不是疯,不过看不透世情罢了。”何太太笑道:“据李先生说,
要怎样才算看得透世情呢?”李冬青道:“这倒难说,总而言之,世上一切事情,
都把它当做假的,就看透了。”何太太笑道:“这话我越发不明白了。譬方说,我
和李先生总算说得来,难道也要当做假的吗?”李冬青道:“自然是假的。不但你
我交情是假的,连你我的身子都是假的。”何太太道:“李先生这个话,我听了,
就糊涂死了。怎样自己的身子,也是假的呢?”李冬青笑道:“我问你一句话,我
是谁?”何太太道:“你是李先生啊。”李冬青笑道:“胡说!不是那样讲。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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