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子,也就各自回去了。
杨杏园到了家里,长班给了他一张名片,说有个人来拜望他,杨杏园把名片一
看,是幸福报的编辑陈若狂。因问那长班道:“他没有说什么就走了吗?”长班道:
“他说有事和您谈,约在今天晚上九点钟通电话。”杨杏园心想:“他和我有什么
可谈的呢?我们还是生朋友啊,不过在胡同里同逛一两回罢了。人家说嫖界的朋友,
最容易熟,照这样看来,真有点不错。”到了晚上,杨杏园到了报馆里,又和何剑
尘提起此事。何剑尘笑道:“这人却是嫖学专家,你要愿意逛,要向他多多领教才
是。”这时,史诚然也在那边翻译稿子,听见他们说起嫖经,他又禁不住插嘴了,
说道:“这人的嫖学,实在不错,他还很懂经济学的原则啦。他应酬朋友的时候,
是在班子里混,要是一个人呢,他就降级到二等茶室里去了。二等叫作柳城,不看
花而折柳,比较是经济的。”何剑尘笑道:“你怎样会知道的?靠不住,你和他,
也是同志吧?”史诚然红着脸道:“没有的话。”杨杏园道:“这事说来,有点影
子,我很疑心了。有一次早起,我走观音寺过,我碰见你和陈若狂两人冒冒失失,
从朱茅胡同钻了出来,这不能说是并无其事吧?”说到这里,那位陈若狂先生,正
由外面闯了进来。说道:“好哇,你们背后论我的是非。”杨杏园道:“并非是骂
你。”就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陈若狂笑嘻嘻的说道:“事是有的,我们穷一点,
只好不得已而思其次了。”杨杏园对史诚然道:“人家画供了,你还赖什么。这里
面的风味,我还没有尝过,你今日带我去瞻仰瞻仰,好不好?”何剑尘皱着眉道:
“这里面一言难尽,我看你不去也罢。”杨杏园笑道:“越是糟,我倒越要去看看,
作兴很可以给我们一点描写的材料。”陈若狂笑道:“这里面,何尝没有好的。剑
尘也未免一笔抹煞了。不过房间里点缀,却是差一点,然而这和我们逛的目的,并
没有关系啊!”杨杏园笑道:“既然如此,很好,回头我们把事办完,可以就去拜
访你的贵相知。不过一层,我还不懂这里面的规矩,你要随时指点给我,免得我出
丑才好啊。”陈若狂道:“这分明是你挖苦我们了,岂有个花国的老手,还会到柳
城里去翻筋斗吗?”杨杏园笑道:“请你稍等一会,我们就走。”说着,当真低起
头来,赶快发稿。到了十一点钟,稿子差不多发齐,杨杏园隔着桌子,和何剑尘一
拱手道:“偏劳偏劳:”便对史陈二人笑道:“请你们履行条约。”陈若狂笑道:
“当真去吗?”史诚然道:“去是去的,却有一件,我请你不要坐包车去。这班车
夫,最喜欢向人家报告主人行动。我们逛二等窑子,要让他们在门房里大谈几天了。”
杨杏园道:“反正路不多,走去也行。”说毕,三人便走出报馆,往胡同里而来。
一到了留守卫,只见三个一群,五个一堆,人却拥挤得很。杨杏园道:“你们
到底上哪一家呀?这个地方,要碰到熟人,怪寒磅的。”陈史二人,彼此商量了一
阵,议定了先到小朱茅胡同芝兰院。杨杏园这又要长见识了。一进门,照班子里一
样,门口也有几个粗人坐着,见客进来,也使劲喊了一句来嘿呵的声音。走进院子,
有几个作小生意买卖的,把提篮放在地下,操着不南不北的声音,吆唤着道:“口
香糖,牛奶糖,鸭肫肝。”这边有一个人,背着一个大喇叭,口里吆唤着道:“唱
话匣子。”转角的房门口,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孩,手上敲着竹片,拍拍的直响,
口里唱着梆子腔,“那边厢,又来了,王氏宝钏”,敢情是向嫖客讨钱。这种声音,
就闹成了一片。对着院子,有一间屋子门口,站着一个梳元宝头的老妈,把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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