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转向门口,厉声喝道:“还愣在那做甚?孤叫你过来,是来看白戏的?今日治不好太子妃,你也别想全须全尾地回去!”
“是是是”
太医吓得鼻尖呼呼冒汗,连滚带爬地上前。
顾慈一只纤细的手从袖子里伸出,苍白如纸,几乎没有血色。
太医叹口气,搁上指头搭脉,满脸褶子皱得跟干核桃似的,半晌,眼睛忽然睁大,“太子妃她、她、她”
众人齐齐屏息等待,他脖子憋得通红,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戚北落心提到嗓子眼,恐耽误他判断,不敢多言,扣着顾慈肩膀,将她又拥深些,手指头用力到麻木没了知觉,都不肯放开。
“慈宝儿莫怕,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顾慈心不在焉地点着头,眉宇间的霾云就没见散过。
她自小与药石为伍,见识过的大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最了解他们看病的习惯。若只是寻常小病小灾,他们早开方子抓药了!
之所以拖到现在,嘴里还蹦不出一个字,定是因着自己病情太过严重,他字斟句酌,该怎么委婉地转达,好让他们不要太难过。
果然是到时候了,她这辈子本就是从老天爷那偷来的,眼下叫人家发现,可不就要加倍讨回来?
恨只恨自己做事总也磨蹭,头先拖了那么久才跟戚北落把话说清,又拖了这许久才成婚,将孩子的时间都给耽误了
她脑袋里乱成一锅粥,由不得又垂下两行泪。
沉甸甸的泪珠子“嗒嗒”砸在戚北落手上,他心跳如雷,隐约猜到点什么,腔子里好像突然被人掏空,又毫无征兆地塞进来一团棉花,堵得喘不上来气。
“慈宝儿乖,不要胡思乱想,不会有事的。”他哽咽着,抬袖帮她揩泪,越擦,自己眼前的视线就越模糊。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就成了:“慈宝儿,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才成亲四个月,才四个月你就又要舍我而去?”
顾慈拼命摇头,蜷缩着往他怀里拱了拱,将脸贴在他团龙的衣襟口,眼泪如走珠般噼里啪啦落个不停。夫妻俩搂在一块,哭成两个泪人。
有情人生离死别,多么令人黯然销魂。
边上侯着的人无不动容,当下也再憋不住,咧嘴掩面,号啕大哭。
王德善抹了把核桃眼,想着要给夫妻二人留最后一点独处时间,哈腰上前拽太医离开。
这一拉,跟碰到什么机括似的,太医猛地吊起脖子,尖声道:
“太子妃她、她、她有孕啦!”
哭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跟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棒槌似的傻杵在原地。
戚北落懵了一瞬,攒眉迟疑问道:“你说什么?”
太医拍着胸口,终于把气续上来,起身拱手道:“恭恭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她左左左寸心脉脉动甚,是是是”
众人跟着他的语调提了心,一口气憋着,只进不出。
王德善抖着拂尘抢白,双目锃亮如珠,“是喜脉!是喜脉!太子殿下大喜!太子妃大喜!”
“喜脉?”
顾慈眨巴眨巴眼,惘惘看了眼太医。他干张嘴说不出话,憋得满脸通红,只能一个劲儿咧笑点头。她脑袋瓜轰鸣了声,冷静下来,重新回忆自己的症状。
嗜睡,恶心犯呕,食欲不振,毫无征兆地开始反感自己平日闻惯了的味道这可不就是怀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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