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梧瞧见他呆愣模样,猛然反应过来将面具扣上,同时羞怒道:“公子饱读诗书,怎连久视无礼都不知?”
谢清风脸一红,扯谎道:“姑娘长相不俗,一时看入神了。”
奚梧不信。他方才的眼神比起惊艳,更像惊诧怀念。
奚梧垂眸,以木枝拨弄火堆:“可你神情,不像看入神,更像在怀念。”
“季清,你在透过我,看谁?”
这个问题直至野兔烤熟,直至夜雨渐停,谢清风都没有给出回答。
奚梧盯着火光,在那无止境的沉默中,已然得到了答案。
她将手中烧了一半的木枝折断,扔至一边,再不管它。
轻轻柔柔的光很温暖,不仅照亮了黑夜,也驱散了寒冷。可不恰当的人给予的温暖,即便再动心贪恋,也不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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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趁着雨停赶回,于屋外分别。奚梧怕师父担忧,本欲先去向师父报个平安,可低头一瞧自己,衣服皱巴泥点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草叶沾满鞋裤,这般模样去见老人家怕是少不得让她担心。不若回房换衣再去。
她这般思量,轻手轻脚摸索回了房中。
行至桌前,拿起火折正欲点灯,却见桌上那半截蜡烛不知何时已烧尽。床上本该叠好的被褥摊开鼓起,似乎睡了个人。
借着月色悄声摸过去,果见是师父。面向房门闭着眼睛,已然熟睡。
老人家平常看不到她安全睡不着,就算睡着了,多年养成的警觉也会在她推门瞬间惊醒。这会儿睡得这般熟,实在不对劲。
奚梧内心不安,却强迫自己不往深处想。对着那熟睡之人轻声唤道:“师父,我没打到山鸡,改明个儿再去,打回来给您煲汤。”
床上之人没有动静,连呼吸都轻似没有。奚梧越发不安,行至床边欲将落于外头的手塞回被里:“师父,你是在等我吗?我回来了。”
摸上那僵硬冰冷的手的瞬间,心中那根弦刹那崩断。她再也忍不住,一颗豆大的泪从眼眶砸了下来。踉跄跪到地上,握着冰凉枯老的手,心中无尽悔恨。
今早老人家将她唤到跟前,从枕边木盒里取出一条串着粒黑珠子的黑绳为她戴上。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她说,“若哪日我先行一步,你也莫悲伤。”
“正当年华,莫要蹉跎。下山去闯闯江湖,也是不错。”
她轻轻喘了口气,拍了拍徒弟发顶,如老母对幼子那般:“只是江湖险恶,只有沧浪傍身怕是不够。这东西我留之无用,你也一并拿去吧。”
见徒弟呆愣半跪,维持着自己为她系绳的动作一动不动,不由道:“好了,地上冷,别跪着。方才饭菜不合我胃口,吃的少了些,这会儿有些饿了。你去打只山鸡来为我煲个汤。”
她当时应着,转身便出门抓山鸡,却丝毫未发现那时的师父分明是知道自己油尽灯枯,怕她察觉担忧,故意将她支开。
奚梧低头忍着泪意,攥紧手中沧浪。
这柄沧浪刀跟了师父半辈子,却在她及笄之时被作为礼物赠予了她。那以绳所串的毒丸,也是师父当年行走江湖为防遭遇不测,寻个体面而专门所制。
她将她行走江湖的底气与底牌都给了她,她却毫无所察,以至老人家走时都是一个人。她怎么这么傻,这么笨!怎么就没注意,怎么就没发现!
她埋首于床,悔恨着,懊恼着,将所有自责悲伤都压于被褥,不敢放声痛哭惊扰长眠之人。只同窗外屋檐一道,啜泣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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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迷迷糊糊间听得屋外似有人声,十几来道,交谈不止。
奚梧没有出门一探究竟的念头。只是将那僵硬的手臂抬起,放至自己头顶,就这般靠着床睡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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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光自窗照,她方才以手遮眼,拖着跪坐一夜发麻的身子行至窗边,开窗而望。
一夜瓢泼使得草色愈青梧桐更翠。此刻日头正盛,倒衬得它们愈发生机蓬勃,丝毫看不出随风摇曳的凄然。
那夜黑暗,也永远留在了昨晚。
真好,她也……是时候道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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