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问天宗修心堂。
这场问天宗宗主的寿辰热闹非凡,数日前仙门城内便开始张灯结彩,待日子一天天临近,城内更有不少人开始贩售寿辰请柬,价格从几十钱渐次上升,到寿宴当日,已经涨到一两银一张。
“……都是假请柬,进不去吧。”靳岄睁开眼睛道。
他正与陈霜坐在车中,车子停在修心堂门前街道上。门前人太多,一时还无法靠近。陈霜跟他说了些仙门城内的传闻,靳岄只觉听得有趣。他拿出自己的请柬,请柬上只写了名字,并无其他身份。这是夏侯信遣人给他送来的,他还能带一名随从入内。
“倒是正式。”靳岄轻笑,“这请柬样式也不甚独特,确实容易伪造。”
“听闻伪造请柬的不少都是问天宗里面的人。”陈霜说,“反正最终是进不去的,又狠狠赚了一笔。”
“请柬上有什么暗记?”
“有的。此处,用内力催发便会显出一个印记。”
靳岄左看右看,瞧不出来:“你试试。”
陈霜却不能试。这请柬需用问天宗独门内力催动,纸面才会显出痕迹。一旦痕迹显现便无法消失,因此请柬唯一可验明真假的时刻,便是在进入修心堂门口的受验之时。
靳岄不禁有些失望,他闭目养神,片刻后陈霜又问:“靳岄,你觉得那三皇子,是真心的么?”
“真心什么?”
“真心对你。”
“怎可能?”靳岄没睁开眼,靠在车壁上微微一笑,“他摘下扳指,是吃定了我不会扔。新容姐姐与我也是自小相识,都是官宦人家的孩子,她又比我大两岁,与我亲姐是闺中密友。那扳指对她意义非凡,她身边好友亲人无人不知。我怎么可能碰,又怎么可能扔?”
他睁开眼睛,那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岳莲楼玩他一把御赐折扇他如此心疼,却把扳指放我面前任我处置。岑融不过是想要我的一个态度罢了。”
陈霜又问:“其实他跟来作甚?他跟来只会坏事。原本你我二人加一个岳莲楼,悄悄地来,悄悄地接近夏侯信,比如今这样方便得多。”
“坏事不正好么?”靳岄轻笑,“坏事了,我便什么都查不到,只能依赖岑融来追寻真相,继续为他办事。”
说到这里,他心中有几分沉重的惆怅。说到底也是一场相识,又有几分血缘关系紧系着,他和岑融原本好好地当一对表兄弟,作两个闲时饮酒作乐的朋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马车往前行去,靳岄问陈霜:“这问天宗宗主是个什么人物?”
陈霜:“你好像从来这儿的第一天开始,便对此人充满兴趣?”
靳岄决定对陈霜坦白:“那日我与纪春明去见盛可亮,我问过盛可亮,梁安崇与五皇子岑煅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盛可亮叮嘱我,若是到了仙门城,一定要看一看问天宗宗主的画像。……为何是画像?”
陈霜了然点头:“因为问天宗宗主不是人。”
问天宗在仙门兴起不过三十多年时间,但据说那宗主寿达千年,几经坎坷劫数,现在是半人半仙之躯,可勘天策地,纵游古今。他无形无迹,是天地间一缕清明之气,巡游至仙门,有感于仙门地脉深沉、仙气蓬勃,便寄身于此并化出人形,创立问天宗,救渡凡人。
他有九形九相,无人能辨,唯有高悬于修心堂中央的一幅画像,描绘出宗主天人神采。
靳岄:“……”
陈霜:“这不是话本。”
靳岄:“谁编的?”
陈霜:“不晓得,问天宗信客都这样说。梁京一带其实也有不少问天宗信客活动,但岳莲楼是来到此处才问出这个传说。那日他跟我说的时候,笑得从树上栽到鱼池子里去了,你没听见?”
“原来是因为这个……”靳岄实在忍不住,大笑道,“何其荒诞!”
“不知为何,这几年问天宗是越来越热闹,越来越出名。”陈霜说,“也冒出不少事端,但最终都解决了,夏侯信没让事情闹大。”
“越是在动荡之时,这等荒诞不经的教宗之说,越是流传甚广。”靳岄道,“黎民百姓无甚依托,只能信天信佛。佛也有不济之时,若出来一位万能神灵,自然会将人吸引过去。眼前事解决不了,这辈子痛苦难当,便寄望下一辈子投生一段好命运。有这样的愿望不奇怪,谁没个无力绝望的时候?”
陈霜问他信不信。
“我不信。”靳岄很平静,“我只要此生此世。”
话音才落,马车便缓缓停下。靳岄下车步入修心堂,将请柬递交到问天宗的人手上。那人接过请柬,手指紧捏纸面,很快纸上便浮现出一个火焰印记。
“贵客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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