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地堡
当天接下来的时间里,唐纳德和安娜便开始着手收拾作战室,将它恢复原状,以备将来之用。墙上所有的笔记都被摘了下来,装进了真空塑料袋中,而唐纳德则恍然看到这些物事在另外一层楼、另外一间舱房当中被束之高阁,渐渐落满灰尘的样子。电脑也被拔下,线路被整齐地盘成一圈,由厄斯金用一辆嘎吱作响的小车推走。唯一剩下的便是那两张行军床、一套换洗衣服和一套标配护肤品,足够他们度过一晚,等待着翌日同斯尼德博士的相会。
几个班次将会同时收尾。对于安娜和瑟曼来说,时间已经够长的了,整整两个满班,几乎醒了一年。厄斯金和斯尼德还需几周时间才能结束他们手头的工作,等到那时,下一任负责人也已起来了,日程便会回归正常。对唐纳德来说,在一个世纪的睡眠之后,他醒来的时间还不足一周。他不过是短暂地眨了下眼的死人。
他最后洗了一次澡,第一次喝了那种苦涩的药水——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可唐纳德并不打算再去下面。他清楚,一旦再次回归深冻状态,他便永远也不会醒来了。除非事情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到了那种即便他自己也不愿意起来面对的程度;除非安娜再次觉得孤独,为了能让他来陪她,不惜再次利用权力。
那根本就算不上睡觉,而是一具尸体,一份被封存的意识。当然,也有别的选择,最后时刻的又一次逃跑。通过维克多留下来的种种线索,唐纳德已经找到了解决之道,很快,他便要去黄泉路上同他相见了。
他在那些枪支和无人机之间最后走了一圈,才终于走向自己的行军床。他躺在那儿,听着安娜在浴室中的歌声,想念起了海伦。他意识到自己对妻子的那份恼怒——那份恼她在没有他的情况下去爱、去生活的怒意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由一份愧疚——一份在安娜的怀抱当中寻找慰藉的愧疚所取代。而且,当她那天晚上带着一身晶莹的水珠从浴室中朝他走来时,他竟无法抗拒。苦涩的药水气息在两人的唇齿间缠绕,为的是让他们的血管提前适应深冻时的睡眠,不过他们都不在乎。唐纳德放弃了抵抗,然后又一直等到她回到了自己的行军床上,等到她的呼吸声轻柔下来之后,这才流着泪睡去。
待他醒来时,安娜已经走了,行军床被打理得整整齐齐。唐纳德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将床单压到了床垫下面,将四角收拾得一丝不乱——虽然他心底里清楚,等这两张床被搬回那些双层床当中后,床上的一切又会变得凌乱不堪。他看了看时间,为了避人耳目,安娜一大早便去了下面。在瑟曼上来找他之前,他还有约莫一小时的时间。足够了。
他走出作战室,进入舱房,朝着距离机库门最近的那架无人机走去,“哗啦”一声掀开了它上面的油布,顿时尘埃飞扬。从无人机一侧的机翼下面,他拖出一只空箱子,打开靠下的机库门,将那箱子轻轻往发射梯当中推了推,随即又放下了机库门,让它卡在了箱子上面,无法闭合。
唐纳德匆匆来到走廊上,越过那些空空荡荡的双层床,揭开最远处那个操作台上的塑料布。他将塑料布卷过上升按钮,拨到向上的位置。他第一次尝试时,发射梯的门并没有打开,不过倒是听到隔壁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声响。没过多久,他便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唐纳德将塑料布放回原来的位置,疾步走进通道,关了灯,关严了门。接着,他又从无人机左翼下面拉出一只箱子。唐纳德脱下身上的衣服,扔到了无人机下面,随即从那箱子里掏出一套厚厚的塑料制服,坐下来,将双腿套了进去。接下来是靴子,唐纳德小心翼翼地将所有的绑带一一拉到了相应的位置。他站起身,抓起一条从其他靴子上偷来的鞋带。鞋带的一头已经系到了服装背后的拉链上。他将它绕到肩后一拉,将拉链拉到了顶端,这才从箱子当中抓起了手套、手电筒和头盔。
穿戴整齐后,他合上箱盖,将它推回机翼下面,将无人机再次用油布盖了起来。这样一来,等到瑟曼到来时,便只会看到一只箱子被摆错了位置。兴许维克多会留下不少线索,但唐纳德很少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他爬进了发射梯,将手电推到身前。发动机正在嗡嗡作响,犹如一群愤怒的蜜蜂对抗着那只卡好的箱子。拧亮手电筒,他最后看了一眼仓房,两手支撑起身子,双脚随即朝着那只塑料箱踹了出去。
它稍微动了动。他再次踢了一脚,只听“咣当”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门轰然关闭,随即发射梯一震,便有了动作。手电筒的光亮跳动了起来,唐纳德将它夹在手套之间,看着自己呼出的气体在头盔当中形成了一片白雾。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可这是他自找的,他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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