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了金豆之约后,盛煜召来仆妇吩咐几句,当晚仍未留宿。
魏鸾悬着的那颗心却总算安生。
盛煜既有脱身之策,说明父亲魏峤身上并关乎性命的罪责,如今被扣押在玄镜司里,多半是在给章家背锅。若能劝得父亲认清局势,别再被章家蒙蔽着死扛,纵然魏家不复昔日荣宠,至少还能保住性命。
想来永穆帝贸然赐婚,多少也有点借魏家来撬动章氏墙角的打算。
剩下的便是尽早挣足十粒金豆,待盛煜心绪不错时,讨个准许去玄镜司狱中探望了。
魏鸾心中稍慰,先筹备归宁之礼。
只是盛煜公务甚忙,新婚隔日便连夜出京办差,魏鸾只能孤身回府。
魏夫人悬心数日,为女儿归宁,特地在暖阁里备了桌极丰盛的宴席。除了伯父敬国公去了衙门外,府里女眷全都到齐,听闻盛煜出京办差,没能陪同归宁,众人原就不抱期望,倒也没太介意,只问她婚后处境如何。
魏鸾遂将婚后情形说与长辈听。
平心而论,跟盛家的这门亲事虽不如东宫显赫,却也无可挑剔。
盛煜虽性子冷清,算不上知冷知热、体贴妻子的,却也绝不是对女眷蛮横狠厉、蓄意刁难之人。偌大的曲园就只她独自主内,并无妻妾偏房之争,长辈和气、仆从恭敬,除了夫君心性难测,旁的不难应付。
魏老夫人听她如此,连连念佛。
待宴席毕,魏夫人带她回院单独问话。
自魏峤被玄镜司带走至今,转眼已是两月。
玄镜司那座牢狱看守得铜墙铁壁一般,盛煜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人,除了永穆帝外谁都无从插手。魏夫人起先还满心指望章皇后和敬国公魏峻能探出消息,可惜屡屡失望,眼瞧着丈夫被困狱中,心中怎不焦灼?
母女俩回屋闭门,遣散侍从,魏夫人便忙问:“你父亲的事呢,盛煜可曾提过?”
屋里各处弥漫着颇浓的安神香味,自是母亲近来担忧少眠的缘故。
魏鸾握着她手,微微笑道:“母亲放心,没有大碍。”
这话便是定心丸,魏夫人面上焦灼稍散,拉着她便在美人榻坐了,“究竟怎么说?”
归宁回府前,魏鸾其实考虑过此事。
喜讯自然是要报的,但透露到哪个程度,却需斟酌。
魏鸾有前尘警示,对章皇后已生警惕之心,母亲却不同。魏夫人出阁前是幼女,嫁人后有娘家护持,也无需多费心机,在她心里,章皇后是她同胞而出的亲姐妹,感情深厚,荣辱与共。
若魏鸾和盘托出,她岂会轻易相信章皇后的歹毒居心?
便是信了,为这些年的姐妹感情,一时间也难像她这般虚与委蛇,不露痕迹。
章皇后居于中宫多年,心细如发,母亲稍有异常,她岂能瞧不出来?
届时若有所察觉,难免打草惊蛇。
魏鸾稍加沉吟,便道:“夫君说他羁押父亲,只是为查关乎兵部的旧案,父亲身上并无重罪,在狱中无恙。其实母亲也明白,若父亲真的有重罪,皇上又怎会保留官位不动,平白给倚重的宠臣送个身负重罪的岳父?”
“我知道这道理。只是见不着人又探不到消息,难免担忧。”魏夫人叹气。
魏鸾遂轻声宽慰,“母亲放心,会没事的。”
……
有了魏鸾送来的定心丸,敬国公府总算稍展两月来的愁容。
魏鸾回曲园后,也终于能腾出手打理婚后的住处。
秋分过后雨少水涸,晌午的日头却仍毒辣暖和,这般秋高气爽的天气,极适宜曝晒旧物。北朱阁后有库房,亦有宽敞空地,魏鸾晨起给婆母请安后闲而无事,便让人将怕潮的旧物搬出来曝晒,也好归置入库。
曲园里人少,寻常也没闲人敢来打搅,魏鸾登台临风,俯瞰周遭亭台林木。
御赐的宅邸自是出色的,湖石峻峭,植木蓊茂,掩映着蜿蜒的游廊石径,屋舍亭榭俨然。
往北是散心所用,花木尽头是府邸围墙,窄巷之外的几排屋舍小院皆盛家仆从所居,再往外就是热闹街市。
只是离得远,没半点动静传来。
往南则是外院,南北朱阁遥遥相望。
那座轩峻巍峨的楼阁,是盛煜寻常起居办事的书房,朝堂上有些生死攸关的事,或许就是在那里决断、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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