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体温降下来了,但珀西还处在持续的低热中,没有埃里希在的时候他的活动范围就仅限于卧室。
埃里希很多时候都不在,因为他要照顾花园里的花、菜园里的菜、马厩里的苏菲和亚历山大等等一类佩克诺农庄里的琐碎杂事,这些事情两个人做的时候并不觉得多,只剩下珀西待在卧室时他又觉得它们是那么地漫长。
漫长到让他足以对埃里希产生思念。
威尔留在卧室里陪他,但小狗的陪伴很多时候都是自娱自乐,珀西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和威尔玩它最喜欢的追逐游戏。
所以珀西待在卧室里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书和写日记。
珀西的日记内容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每天发生的细碎琐事,最近一个月里他都和埃里希待在一起,于是通篇日记里几乎每一句话都会提到埃里希。
“3月28日,星期一,晴。”
珀西想了想,把那个晴字划掉,然后在后面补充一句早晨至下午晴,傍晚有雨。
他在补充昨天的日记,记日记是他坚持了将近二十年的习惯,旧日记本已经攒了有一个箱子。
人的记忆就像是海上漂浮着的冰山,能够记得的只有露出水面的一小部分,其余大部分都潜藏在水下成为模糊的缩影。
珀西总会在闲暇时候将旧日记翻出来看一看,重新认识一下往昔岁月里的珀西。
“早晨和埃里希一起浇花,埃里希告诉我花苗长出了新的侧芽,他很细心。”
“尤金妮小姐对埃里希很有好感,我很嫉妒她,我认识埃里希的时间要更早,但是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喜欢他。”
“淋雨发烧了,埃里希照顾了我一整晚,他是个很好的人。”
珀西慢慢地把昨天的记忆一点点拼凑起来,写写画画,他会在日记里面穿插画页,比如说花的侧芽,再比如说埃里希的侧脸,画得还算不错。
这样的日记绝对不能让埃里希看到,所以他边写日记边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声音,如果埃里希回来了他就立刻把日记本收起来。
他曾经就犯过一个错误,把日记本随意地放在卧室的桌面上,那时他二十一岁,还住在多蒂姑妈家里,他们都很尊重他没有人会乱翻他的东西包括日记本。
他只是去楼下喝杯水,多蒂姑妈养的两只猫跑到他的卧室里打架,把日记本蹬飞在地上,进来把猫咪赶出去的表妹黛弗妮顺手把日记本捡起来,日记里夹着的画像掉了出来,纸张散开,于是黛弗妮就知道了珀西暗恋埃里希的事。
那时黛弗妮才十五岁,她拿着日记本愣在房间里,满脸不知所措,珀西回来就看见这一幕。
他也是同样的不知所措,他很少对人生气,看见黛弗妮手上拿着的画像和日记本他的第一反应是对不起多蒂姑妈和艾布纳姑夫,他们养了十四年的孩子竟然是个同性恋。
黛弗妮先反应了过来:“关门!快关门!妈妈他们在楼下。”
珀西把门关上,然后和黛弗妮讲了关于埃里希的事。
黛弗妮听完低头沉默了很久,问了珀西一个至今无解的问题:“那埃里希知道你喜欢他吗,如果他不知道,你还会一直喜欢他吗?”
珀西也不太确定问题的答案:“会吧。”
黛弗妮叹了口气,用那双和珀西相似的绿眼睛看着他:“你不要喜欢他了好不好?换个喜欢你的人吧,你会很难过的。”
事实证明黛弗妮说得没错,喜欢埃里希确实就是一件经常会让他难过的事情,埃里希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做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这才让他更加难过。
黛弗妮替他保守了这个秘密,就像守护着一枚枯涸的泉眼的女神,没有她的提示不会有任何人发现这枚泉眼的存在,除了泉眼本身。
但从此以后黛弗妮变得非常讨厌埃里希,她不会责怪珀西,就把怒火全部都转移到了埃里希身上,她从来不看上面刊登了埃里希的报纸,也不喜欢听有关埃里希的消息。
她觉得埃里希简直是只四处发情的兔子,到处泛滥的雄性气息不仅勾搭女人还引诱男人。
珀西有尝试过为埃里希辩解,每次解释以后黛弗妮都会变得更生气,久而久之除了黛弗妮主动来问他到底还喜不喜欢埃里希,他都不会在她面前主动提起免得惹她生气。
珀西写完日记以后顺手把日记本藏在枕头底下,低热带来的头痛让他精神不振,很快又再次睡着了。
在卧室里自娱自乐的威尔动了动耳朵,把叼在嘴里的毛线团放下,甩了甩尾巴在床边绕了一圈,两只前爪往床单上一扑。
主人睡着了,小狗也要一起睡觉。
可惜狗小腿短,只把床单往下拽了拽,睡梦中的珀西皱了皱眉,翻身,威尔又是一扑,枕头底下的日记本顺着床单滋溜一下正中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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