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翊把萧玦从衙门送回去的时候,吴郡王府的院门已经装回去了,院墙上的青苔杂草被清得干干净净,院子也被收拾过了,整洁而错落有致,一下子从凄冷荒院成了宁静小居,把萧玦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景翊把他抱到床上还没回过神来。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景翊给他盖上被子,眯起狐狸眼,“我可没闲工夫给你打扫房子。”
“那是谁……”萧玦在视线最大范围内茫然地顾盼着,“田管家呢?”
“我还没来得及查他呢,他就跑没影儿了,你放心,早晚查清楚。”景翊展开一个内容丰富的笑,“田坤走了不要紧,皇上派了个更好的人来伺候你……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你好好歇着吧。”
萧玦还没来得及出声,景翊已经从窗口跳出去了。
皇上派来的?
更好的人?
萧玦怔怔地看着收拾一新的屋子,窗前桌边还摆着个花瓶,几支黄腊梅插在瓶子里,幽香隐隐。
他最喜欢的花,摆到在床上躺着的时候最容易看到的位置。
床头矮桌上摆着一盘已成定局的棋,萧玦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先前被楚楚掀了的那个残局的解,解得既巧妙又顺理成章。
屋里的四角摆着四个燃的正旺的炭盆,这间屋子里还从没这么暖过,从他受伤之后就特别怕冷,冬天过得极为辛苦,只是他没对人说过,也或许说过,只是没人上过心。
什么人能既熟悉自己的过去,又了解自己的现在?
皇上派来的……
早上就被景翊接去了衙门,一直耗到这会儿日落黄昏,萧玦疲惫已极,被满屋的温暖幽香包围着,还没来得及往远处想,就已经昏昏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舒服,三年来还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直到昏昏沉沉里隐约听到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在唤他。
“萧玦……萧玦,醒醒……”
这声音……这么真实,真实得好像就在身边。
但是怎么可能……
他十三岁那年在宫里第一眼见到那个英姿飒飒的将门千金的时候,心思就全被她牵走了。他从来没告诉过她,没刻意地接近,甚至没跟她说过几句话,他一直在等着一个时机,等凭自己的本事建成功业,就向这个当朝一品大将军的爱女,皇后宫中的侍卫长表明心迹。
本来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在三年前的那个夏天,打完岭南的最后一场仗就回京向她表白,只等她的一句话,他立马就向冷家提亲,都开始打算着送哪些彩礼了,可偏偏刚开春就出了那件事……
如今这副样子……
能在睡梦里听听她的声音实在很奢侈,他哪里舍得醒……
“萧玦……萧玦,醒醒,该吃药了。”
吃药……
他这双手已端不稳任何物件了,每日服药都由人送到嘴边,无论是来喂药的人看他的眼神还是药汁本身,都让他苦不堪言。他何尝不想每日喂他吃药的是她,要是那样,再苦再难喝的药他也一定毫不犹豫地全部喝光……
可是一个让男人都敬仰三分的女子,怎么会屈尊给自己这样的人喂药……
一时间脏腑难受得拧成一团,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声音停了,一只手突然轻柔地抚上了他的额头,萧玦一惊睁了眼,模糊的视线里乍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轮廓,一时不敢相信,想眨眨眼看看是真是幻,又恐怕是幻觉,一眨眼眼前的人就要消失了,“嫣儿……”
“哪儿不舒服吗?怎么把眉头皱成这样啊?”
被萧玦见鬼一样地直直盯着看,冷嫣挑起细长的眉梢,“怎么,不认识我了?”
萧玦还是愣着,贪婪里看着眼前的人,比三年前更成熟了些,更妩媚了些,还是那么一副冷静沉稳的模样,让人看着既心动又心慌,在萧玦这儿,心脏差点儿就不跳了。
“你怎么……怎么是你……你……你是真的……”
听着萧玦语无伦次还舌头直打结,冷嫣抬手就在他脑门儿上敲了个结结实实的毛栗子,萧玦疼得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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