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黑暗里,无论如何黄药师也看不清她表情了,就大胆了一回。却是忘记了习武之人,夜能视物。黄药师退开一点点,满意的看着她脸上动人神色,虽然很是羞怯,但是极力的保持镇静与自己对视。虽然她极力表现出镇定的样子,身子的微微颤抖却骗不了人,更何况……黄药师现在正搂着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黄药师眼光闪动,低下头,轻轻用额头抵着陆卿衣的额头。两人目光相触,陆卿衣呆呆望着他深深的眼眸,不知所措。黄药师很爱看她傻傻看着自己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痕,放在她后脑勺的手将她的头往自己这按了按。
陆卿衣看着黄药师向自己压来,心扑通扑通的差点跳出来,手僵了,脚也僵了,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傻傻的看着他,一寸一寸的靠近,最后……最后……吻上自己的唇。他的唇温热,她的唇却有些凉,温热的舌头卷进她的嘴里,微醺的气息让她陶醉不已。
黄药师伸手,盖住她仍然张着的眼睛,反复描绘,她精致的唇形。良久之后,他移开自己的手,朝着仍然没有恢复过来,却是更显娇媚的陆卿衣邪气一笑:“可惜,不是在碧海楼。”
十二
两人在月下散步许久,均想着应当避开让他们新婚夫妇好好说会子话。是故陆卿衣累了之后就靠在黄药师怀里休息。许是氛围太好罢,黄药师也忍不住说起许多他年轻时候的事情。
“当时我年轻气盛,又兼星象算术皆是所长,哪里相信有人会比的过我呢?偏偏是碰见了阿衡这个古灵精怪的,第一次败在她的手下,我自然以为是偶然,要求着重新再试一场,结果……”黄药师说起年轻时候的事情,声音显得比平时都低沉,搂着陆卿衣在自己怀里,眼睛眯着看着远方,似在看着往昔的自己。陆卿衣听得黄药师说起与冯衡相遇的时刻,心里自是酸甜不一。一会觉得黄药师已经不避讳谈论冯衡,虽不说自恋到以为黄药师从此不爱她而爱她陆卿衣,但是也略有安慰,至少……他已经不在沉溺于哀恸的泥沼之中。一会也觉得,冯衡在黄药师眼里的地位怕是永远都不会变啦,自己无论如何……无论如何能有机会陪着他便是啦。
陆卿衣本就是豁达女子,自然也不会沉溺在自怨自艾的心情中许久,是以相通了便就把黄药师说的往事当故事来听,偶尔也会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可是我倒是觉得段皇爷没必要出家呢!”
“哦,卿儿怎么这么觉得呢?”黄药师本就不喜欢对别人的事情发表看法,但是陆卿衣想听当年他们的旧事,他倒也不介意与她谈起。对段皇爷他虽说不是特别熟悉,但是也敬他为人。陆卿衣把玩着黄药师的衣角:“当年的事情,本就是无心之过,何必如此自责,人活一世,本就不可能世事圆满。若当初段皇爷为了孩子而舍弃了自己的性命,反倒让卿儿觉得做作哩。之后他又不去追杀罪魁祸首反倒逼的自家出家,唉……原来皇帝的脑子也有时候不好使。”语气之中无限感慨。黄药师倒是对她最后那句皇帝的脑子也有时候不好使觉得新奇,他本以为世上如他一般视权势无物的人少有了,没想到却有这么年轻一个姑娘……他想,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他哈哈大笑:“本就没人说皇帝老子是最聪明的。我看,倒十个里有九个是笨蛋。”
陆卿衣听了这话,抿嘴微笑,若是旁人说来,定让人觉得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但听黄药师说来却只显得豪迈。想到了些什么,拉着黄药师的手道:“师傅啊~卿儿还没去过皇宫哩,反正今晚我们也不去打扰哥哥和嫂嫂,不如我们就也探皇宫罢。”黄药师看她满脸调皮,笑道:“没想到卿儿也有这么调皮的时候啊,不过,就卿儿这轻功……”黄药师语调上扬,陆卿衣几乎可以想象他坏笑的样子。在黑暗的掩盖下,或许人的胆子也会越来越大,比如现在的陆卿衣就做了一件“欺师灭祖”之事,伸出柔软的小手往黄药师手臂上拧了下去。
黄药师吃痛,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不欺负卿儿啦,免得兔子也会咬人。”陆卿衣嘟着嘴,难得嘟嘴娇声道:“师傅~到底去不去啊?”黄药师大声道:“既然是卿儿想去,那为师岂有不应之理。”
大内禁宫于普通人而言自是高墙深院、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只是若碰见了如黄药师洪七公一般的武林人士,也只能自叹倒霉说声您请自便啦。黄药师携着陆卿衣,足不沾地,轻飘飘的飞过众多屋顶。虽说当年是苏轻的时候也曾飞机来去,只是两者感受绝对不同。
黑暗中两人蹑足在宫殿里行走,因为许多地方并无灯火,黄药师晓得陆卿衣黑暗中并不能视物,便一直牵着她走。两人走着,忽觉凉风拂体,隐隐又听得水声,静夜中送来阵阵幽香,深宫庭院,竟然忽有山林野处意。陆卿衣神思惘然,低声说道:“好香~”黄药师满脸微笑,低低朝她说道:“没想到皇帝老儿这里倒有如此好花。”陆卿衣伸手捏了捏握着自己手的温暖大手,低声说道:“师傅这就不对啦,世上的好花好草怕是皇帝都收集到他家了吧。”黄药师听了,低低笑着:“这可说不好,我桃花岛上的花,他就种不得。”语气虽说淡然,但仍是掩不住他言语中的骄傲。黑暗中两人相视一笑,均是握紧了对方的手。
黄药师闻到这股香气,知道近处必有大片花丛,心想禁宫内苑必多奇花嘉卉,倒不可不开开眼界,拉了陆卿衣的手,循花香找去。渐渐的水声愈喧,两人绕过一条□,只见乔松修竹,苍翠蔽天,层峦奇岫,静窈萦深。黄药师暗暗赞赏,心想这里布置之奇虽不如桃花岛,花木之美却颇有过之。再走数丈,只见一道片练也似的银瀑从山边泻将下来,注入一座大池塘中,池塘底下想是另有泄水通道,是以塘水却不见满溢。池塘中红荷不计其数,池前是一座森森华堂,额上写着“翠寒堂”三字。陆卿衣展颜一笑,对着黄药师说道:“这里虽说不如师傅的曲风荷池,却也是难得一见的好地方啦。”黄药师瓜了瓜她的鼻子,说道:“这时候来说师傅好话,若真想我高兴,好好练武罢。”陆卿衣朝他俏皮一笑,晃了晃他的手,说道:“师傅总不会卿儿武艺不精就嫌弃卿儿吧!”黄药师微微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啦。”
陆卿衣见廊下阶上摆满了茉莉、素馨,麝香藤、朱槿、玉桂、红蕉、婆,都是夏日盛开的香花,堂后又挂了伽兰木、真腊龙涎等香珠,但觉馨意袭人,清芬满殿。堂中桌上放着几盆新藕、甜瓜、枇杷、林擒等鲜果,椅上丢着几柄团扇,看来皇上临睡之前曾在这里乘凉。便取了新藕送到黄药师嘴边,讨好说道:“师傅不气啦。”黄药师就着她手吃下藕片,有意无意间轻咬了她的手指,陆卿衣措不及防,“唉哟”一声叫了起来。黄药师挑眉看着她慌乱神色,舔了舔嘴唇,意有所指的说道:“味道不错。”陆卿衣“啊”了一声,狼狈转身,故意说道:“呀,这边还有个软榻呢。”
黄药师无声一笑,拉着她便躺在上面,笑着说道:“卿儿也来当当皇帝。”黄药师拉她的时候,便用了巧劲,是故虽说倒在软榻上,却一点疼痛感觉也无。在经历了暧昧一吻之后,靠近黄药师的时候,陆卿衣心思便有些异样了,胸膛有些欢喜有些羞涩,两人和衣躺着,一同看着那满天星辰。陆卿衣深深吸了口气,暗香浮动,星辉灿烂,她陆卿衣一平凡女子,又怎有此般幸运,与所恋之人同望星空?
往黄药师身边靠了靠,陆卿衣小声说道:“皇帝看的星星月亮,与我们在桃花岛看见的也并无不同啊~”黄药师笑了笑,说道:“若是天下之人都如你这般想着,又何愁百姓流离之苦。”陆卿衣想到那首著名的《山坡羊》,虽说不晓得现在被人传诵与否,只是不吐不快,唯有它能诉说心里所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黄药师听了,亦是一声悲叹。握起陆卿衣的手,半晌无语。其实他心中所想、内心翻腾,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出口,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虽觉得陆卿衣为自己知己,却又怜她年纪尚小,心道:小小一姑娘,能有如此见识已是不凡,但又何须让她为天下所烦恼,不如与蓉儿一般,笑闹过去罢了。
许久开口笑道:“这禁宫之类,虽说不能网罗到天下至宝,只是不凡之物还是有许多的。既然来了,卿儿可要去见识一番?”陆卿衣抿嘴一笑,“师傅说的可是藏宝阁?”黄药师微笑颔首,两个便离了此处,寻宝去也。
陆卿衣的手依次滑过,她虽说对古董并不了解,但也知晓必定是极为罕见的物品。黄药师顺着她的手指,一一说给她听,这是周王的鼎,那是夏朝的铜器,这个是汉代的玉饰,那个是秦代的珏……黄药师见多识广,深宫禁院年轻时候更是独来独往许多回,纵然心里赞叹,亦是不动声色。陆卿衣听他解说,时常摇头赞叹,心里直想着……若在后世,是多大的宝贝啊~必定能在全世界都引起轰动的。
两人细细看着,低声私语,陆卿衣觉得自己又在黄药师身上学到了许多,不得不感慨,这个男人的确很博学。他在结婚之前,也是与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只是见识却广博了许多。黄药师拿起一个黑玉镯子说道:“这镯子倒是难得一见,这黑玉本唤作龙尾石,做成的饰品,常带者,能净心化戾,驱邪避凶,比玉有过之而无不及。”拿在手上看了看,又说道:“这确是上品,卿儿带着罢。”陆卿衣刚开始的时候还听着黄药师好好介绍的,没想到他话锋一转居然让自己带上,陆卿衣虽知道他向来如此,也忍不住瞠目,这一愣神,便让黄药师顺顺利利的给她戴上了手镯。手上传来的沁凉感觉让她醒了几分,又不好意思摘下了,只是低头小声称谢。黄药师微微笑着说道:“这也是卿儿运气好,恰好碰见罢了。”
之后两人又看了些许,大多与桃花岛类相差不了多少,便有些兴致缺缺。逛了一圈之后,黄药师搂住了她的腰身,低头在她耳边说道:“时候差不多了,皇帝老儿就快起床,我们趁侍卫换班的时刻出去罢。”
两人出了皇宫,迈步临安街头,晨风微拂,均感神清气爽。黄药师习武多年,一宿未睡也没什么大碍。陆卿衣则是探险一晚,仍旧有些新奇与激动,倒也不觉得困。街道两旁,零零散散已有些许小贩摆摊,两人就着初升未久的阳光,一同啃了包子回牛家村去看陆冠英与程瑶迦那对新婚夫妇去了。
十三
“咦……”才走到门口,陆卿衣就皱起眉头了。黄药师冷哼一声:“看来这小村庄还真是旺人气。”亦是看见了门口的马匹,而且一看便知道,并非中原马种,更是让黄药师的面色冷上了几分。
两人相视无奈一笑,举步走近,听见店内传来声声喧闹。陆卿衣无奈看着黄药师说道:“师傅啊,卿儿还真不想进去见那些生人。”黄药师亦皱眉道:“不见便不见,我们走便是了。”陆卿衣连忙拉了黄药师的袖子,嗔道:“师傅怎这样……不是说好要等蓉儿的么?”黄药师挑眉:“照你说的一样,蓉儿性子随我,世上又岂有几人能伤她?”这下轮到陆卿衣苦笑了:“蓉儿虽是聪颖,只是人情世故,她尚年幼,怕是不懂。”黄药师看着她笑道:“如此说来,卿儿如此年幼倒懂的紧了?”陆卿衣跺脚说道:“师傅又来啦……”黄药师哈哈大笑,牵起她的手进门。
两人刚刚跨进,便被尹志平看见。尹志平见了黄药师与陆卿衣两人,想到昨天在此受的屈辱,不平之下向着丘处机道:“师父,这便是桃花岛主,就在这家小店之中欺侮弟子的。”他本来叫黄药师为黄老邪,被马钰呵责过几句,只得改口。黄药师听得他言语,偏了偏脸,并不理会,冷哼一声之后与陆卿衣两人在一边自顾自的坐下。丘处机见这人好生孤傲,虽是不喜,却奈何辈分摆着,只得弯身朗声说道:“全真门下弟子马钰等拜见桃花岛黄岛主。”黄药师微微点头,却也不再说话。黄药师既是此般态度,那么陆卿衣也不会对全真教热乎了。
两人坐在一边,看着店内众人。陆卿衣随处看了看,心想:短短一夜未来,还真是多了许多人。定睛一看,却看见店内还有一名少女,足登皮靴,手持马鞭,身穿蒙古人装束,背悬长弓,腰间挂着一袋羽箭。看着少女的打扮,陆卿衣突然觉得脑子轰的一响,雷霆大作……她当然知道这少女是谁了!除了蒙古公主华筝外,还有谁呢?现在好了,她都还没想到怎么跟黄药师说密室的事情,就连黄蓉情敌都出来了。再算上旁边的杨康啦,欧阳克啦,全真子啦……陆卿衣托着香腮,脑袋耷拉着想,估计她都可以坐庄开几桌麻将了,就是不知道这些大侠身上有没有带银子,她恶趣味的想。
黄药师看她时而皱眉时而微笑的样子,不禁叹息,果然还是个孩子。敲了敲她的脑袋,低声问道:“卿儿在想什么?”陆卿衣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黄药师的面庞,虽说俊秀异常,也不禁吓的一愣。转而说道:“我在想哩,他们这么多人是不是要打起来啦,可惜没有茶水瓜子呢……”黄药师听了愕然,发现有时候这个丫头的想法还是难以理解的,失笑道:“卿儿是准备听戏还是听评弹呢~傻孩子。”两人这厢窃窃私语,那边亦不平静。
华筝已向马钰凝望了半晌,这时奔上前来,叫道:“啊,你是那位给我捉白雕儿的、头发梳成三个髻儿的伯伯,你瞧,那对小雕儿这么大啦。”纵声呼哨,白雕双双而下,分停在她左右两肩。马钰微微一笑,点头道:“你也来南方玩儿?”华筝哭道:“道长,郭靖安答给人害死啦,你给他报仇。”马钰吓了一跳,用汉语转述了。丘处机和王处一都大惊失色,忙问端的。华筝指着杨康道:“他亲眼所见,你们问他便是。”不待杨康说些什么,陆卿衣就感到了身边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她张口轻轻“氨了一声,赶紧拉住了黄药师,在他耳边说道:“师傅等会,看看他如何自圆其说。”黄药师本欲动手,听得她言,便静观其变。陆卿衣表情有些微妙,她不懂,她真的不懂呵~为什么射雕里的人总喜欢编排人家死了呢?她摇摇头,这都是通讯不发达惹的祸啊!又古怪的想到,为什么不管是谁说的“死讯”,大家总是第一反应就相信呢?莫不是古代的人都比较淳朴?她在这边胡思乱想,却没注意到那边已经翻了天了。
黄药师将陆卿衣护到自己身后,冷冷看着面前的丘处机。丘处机也是冷汗淋淋,仍然硬着头皮说道:“晚辈听闻郭靖小兄弟身首异处,不知道黄岛主对此有何看法?”黄药师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道:“郭靖他是生是死又与我黄老邪何干?”丘处机盯着黄药师,一字一句道:“可是有人亲眼看见黄岛主杀害了郭兄弟。”黄药师是什么性格,他会辩解?他会跟外人去解释去?若真的这样,估计黄药师也是穿来的罢。黄药师傲然转身,根本不屑与他交谈,只是搂过了陆卿衣低声说了几句话。陆卿衣抿嘴一笑,心想黄药师还真不是一般的坏。为什么这么说呢?行走江湖之人,大多只能干粮果腹,黄药师与她都是在街边吃了早点才回来,自然不会腹中饥饿,只是其他人便不同了,多日奔波劳累之下,本就疲惫,更兼黄药师傲然蔑视,更是让全真七子怒火中烧。此时黄药师却要陆卿衣去做些吃的,他们气她们的,他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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