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三两两的丧尸不足为惧,他们速度虽快,但也没快到能徒步追车的地步。d市的几条主干道被外勤组清理得很勤快,邵秋方向盘一拧拐上大路,权当没看见那些东西。
傅延“死而复生”,或多或少扭转了一点其他人的观念——既然有一个先例在前面了,那那些已经变异的丧尸,或者正处于感染期的人有没有可能也“回溯”一下,像傅延一样自己代谢掉病毒。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只要有希望在,谁也不能说完全不可能。
越靠近北方,外面的气温就越凉。车内温度还没完全起来,温度被外面的冷空气一激,在车窗上凝成一层薄薄的雾气。
柳若松用指尖在雾气上随手画了朵花,然后想了想,又在旁边画了个牵着狗的火柴人。
他随手一描,故意画得拙劣又幼稚,看着比幼儿园大班的水平还不如。柳若松被自己这水平逗笑了,转头想叫傅延来看,一回头却见他向另一边的车窗偏着头,行动耳机挂在耳朵上,表情有些微凝。
柳若松脸上的笑意淡去些许,猜想他是有正事要忙,于是没敢吵他,自己默不作声地回过头,伸手将那副被雾气熏得有些模糊的简笔画抹掉了。
他在冰凉的车窗上抹出了一块清楚的“空地”,得以让他窥见外面的天光。
天色愈加暗下来,在柳若松的眼里,大约是从“灰蓝”降到“靛蓝”,弯月影影绰绰地悬在天上,似乎他们每向前一步,外面的颜色就降低一个色格。
柳若松忽然想起他们从燕城离开那天,天色也是雾蒙蒙的不好看,但好在越走越亮,不像现在一样,越走就越沉。
柳若松很容易被这种环境气氛影响,他歪着身子,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只觉得那些下调的颜色明度最终都化为了实质性的情绪,一点点地压在他身上。
他凭空从阴冷的夜色中窥见了某种悲凉悠远的气氛,正如他所接受的艺术教育一样,仿佛这世上的一切元素——颜色、景象、温度和气味等——种种而来,都是命运预兆下的象征。
柳若松被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矫情搞得哭笑不得,他摇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子里努力甩出去。
但这不太容易——他几次三番胆战心惊下来,越来越能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
先是两次生离死别,紧接着又是几次大喜大悲,柳若松渐渐发现,他对傅延的在意程度直线上升,已经隐隐约约进入了危险线。
最开始时,他不安又惶恐,恨不得把傅延拴在他眼皮子底下,什么都别干,也别去涉险。
但这显然不现实,先不说大环境需要傅延,光一个“重启”事件不解决,傅延就没办法真正意义上做个“普通人”。
再说傅延又不是个六岁孩子,说不上学就可以不去。
成年人的恋爱哪有那么多千依百顺和柔情蜜意,还不都掺杂着琐碎的现实和相处,互相尊重和互相体谅比什么都重要,柳若松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实在不想添乱。
何况他看得出来,傅延已经极尽可能小心又小心了,他几乎是尽全力在想解决这件事情,保全自身来照顾他的情绪——傅延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哪有为了一点情绪问题就去作他的道理。
柳若松以往很容易就能被自己说服,但是最近渐渐不行了。
他像是从“藏宝”的阶段恶化了,他不再想着把傅延藏起来,而是将视线放在了他周围更大更远的地方——几天前,傅延还在昏迷时,柳若松甚至做了个没头没尾的梦。
梦里他孤身一人站在泓澜江畔,江上雾气蒙蒙,只有研究所那尊雕像浮在水面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柳若松跟那尊雕像沉默着对视了很久,那尊雕像在他的目光中渐渐化成人形,拥有了温度和颜色,轮廓外延,眉目舒展——渐渐变成了乔·艾登的模样。
然后柳若松举起枪,干脆利落地一枪把他崩了。
乔·艾登在梦中仰天大笑,他脑子被突击步枪打碎了,笑声却还环绕在天地间,脑浆和鲜血泵射出来,洒落满江面。
于此同时,雾气中四面八方忽然出现数不清的丧尸潮,层层叠叠,足有数万之数,只眨眼间就把柳若松围住了。
柳若松一回头的功夫,发现目之所及的丧尸都变成了他熟悉的脸。
有冯磊,有赵近诚,也有柳若松前两辈子共事过的军医和研究员。
柳若松木然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沉默地换上了新的弹匣。
这不是个令人舒服的梦。
柳若松从梦中惊醒时,他发觉自己整个人都歪在床头柜上,傅延的心电监护一跳一跳,是房间内唯一的声响。
柳若松不规律的喘息声混杂在规律的通知音内,很快就消失了。
他睡得不安稳,因为姿势问题,腰背处也麻了一片,柳若松沉默着坐直身体,先是探身看了看傅延的状态,然后才闭上眼睛,捏着鼻梁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梦让他身心俱疲——在梦里,他面对着乌泱泱的丧尸潮,最开始下不去手,但好在那些脸很快又消失了,变成一片可怖的空白。
于是柳若松只能被迫反抗,他从黄昏拼杀到日暮,很快被丧尸潮所淹没。
手里的枪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于是柳若松干脆不再挣扎,他脚下一拌,从高空坠落,直直地落进了泓澜江,跟乔·艾登经久不散的脑浆和鲜血混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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