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林无意间看了几句,轻声道:“这文章倒是见解独到、既稳重凝练,又文辞俱佳。”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顾恒子,将其交还与他,“难道这是顾大人所作?”
“不过是随便涂鸦而已,”顾恒子赶紧将文策收起来,“我当年会试落榜,到底是心头遗憾,所以想弥补弥补,故而平日随意写些文章练练手。”
隋程啃起鸡腿,“真想弥补,你再考一次不就是了?”
顾恒子有些失落地摇头:“自做了河安县丞之后,我与严大人同进同退,手上的事务繁忙起来,年岁一久就没心思再去应试了。何况严大人与我虽是上下属,但实则是知己。他既信任我,力举我做了县丞,我岂能离开他?”他顿了顿,又说:“不怕大人笑话,在下还想与严大人一同将河安治理好,借此创就一番功业。”
李青林点点头,缓缓的端起清茶小饮一口。
整个过程君瑶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吃菜喝汤。这几分光景下来,天色已经全黑了。吃饱喝足之后,还是要去架阁库看看文书的整理情况。县衙的大部分人手都被调集过来,重要的文书卷宗已分类清理好。县衙房屋并不多,能放置这些重要文书卷宗的地方有限。顾恒子似考虑了许久后,说道:“我平日休憩的房间还有些宽敞,不妨将这些东西先搬到那里去。”
于是又好一阵忙碌,将部分文书卷宗搬到了顾恒子平日临时休息的房间。
房间并不大,与严韬的休息室相邻,因常年有人居住整理,环境干燥舒适,采光也十分充足。
借着能直接接触的机会,君瑶与李青林也入了房间,顺手帮忙整理。负责清点的贾伯中也十分有眼力,将重要的文件往李青林与隋程手边摆放。
隋程指着一沓字迹糊成一团、纸张被水黏住,暂且还不能轻易分开的册子问道:“这是什么?”
贾伯中恭敬地说:“大人,这是历年来县衙里大小官吏的脚色。”他指着最上方一叠,“这一份,似乎是知县大人的。”
一份脚色,也就是一个官员的履历,若是脚色被毁,那他之前的履历也不容易快速查阅了。但严韬此人,五年前通过会试取得名次之后,只在户部底层做了两年佐官,就被安排到河安任职,过往经历干干净净,也暂时没什么可查的。隋程看了眼,也没去碰,生怕那被水浸过的纸一碰就烂了。
他往外看了眼,依旧没看到严韬的身影,他随口一问:“严知县还没回来吗?”
顾恒子连忙解释道:“知县大人许是去安排泥瓦匠了。他临走前说过,需得将架阁库早日修缮好。何况……知县大人其实几日前就患了伤寒,今日病情加重了些,因此耽搁了也是有的。”
知县带病之身,亲自去请泥瓦匠,也十分尽心尽力了。隋程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太在意。
李青林闻言关切了几句:“患了伤寒?可请了大夫开药?”
“请了的,”顾恒子点点头。
李青林说:“可否将药方与我看看?”见顾恒子有些不解,他说道:“我自幼体弱多病,也算是病久成医了。方才听你说严大人患伤寒好几日了,所以有些担心。不妨将药方与我看看,若是可以,我也可以给他配些药物。”
顾恒子不疑有他,转身去了严韬的休息室,不久后就将一副药材拿了过来。
“在下不知严大人将药方放在何处,只在他桌案上发现了这包药。”
李青林将药纸打开,检查里面的药材。
“大人,怎么样?”顾恒子关心地问,“这副药可以治愈严大人的伤寒吗?”
李青林将药材重新包好,清和一笑:“是我多事了。给严知县开药方的大夫医术高明,这副药的确能治愈伤寒。”
“那就好,”顾恒子将药放回严韬的房中。
许是站得久了,灯光熠熠里,衬得李青林面色雪白如玉,素色纱衣朦胧透明,见之飘渺如谪仙。君瑶正欲开口建议他去案前坐坐。
恰在此时,贾伯中让人端了差点过来,放在桌案上。
隋程拿起一块羊乳膏,自己尝了觉得不错,就招呼君瑶一起吃。君瑶上前吃了半块,又随手去拿切好的梨。
这个季节并不是梨成熟的时候,但这个梨还算爽脆,君瑶回头,见李青林与她一样在吃梨,心想梨的确清热止咳,他多吃一些也好。
因桌案上放着其他物件,盛放梨的瓷盘压住了字画。因担心字画被压坏,君瑶将瓷盘挪开。这一挪动,就发现原来桌案上有好几幅画,每一幅画中的内容都是一样的。
画中柳暗花明,茂林修竹,写意的山水,若有似无的云雾之中,有楼阁,楼阁轩阔巍峨,楼中有人,寥寥几笔,就描绘出阁中学子求学作文的风雅意气来。山水留白处,写着行云流水的行书——
冉冉花明岸,涓涓水绕山。
几时抛世俗,来共白云闲。
字画的落款是弦月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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