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别再要赖,否则我会亲自把它灌进你的肚子里。”山口尝君一见她认命地喝光汤药,满足地收拾汤碗。
“是!日本男人。”纪香缇嘟起菱红小嘴反击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有些恼火。
“你不是日本男人吗?”她得意地扬起唇角。
“那又如何?”那道冰凿的厉眸,森冷地扫过她绝艳的脸。
“那不就结了。”她若有似无地与他打着哑谜。
此刻的她,就像一个被摔松的电池娃娃,有一响没一响地提示着自己曾经有过的际遇、想法。这种感觉很难堪,既不能成为“新人”,又不能回到过去,只能在新旧之间摆荡。
山口尝君一向以身为日本人为傲,对于她的轻蔑语气显得十分惊怒。
“你瞧不起日本男人?”他威逼她亲口说出。
觑着他俊美冷漠的轮廓,纪香缇极力压抑着高窜的怒流,心忖该如何应对!
罢了。不激怒他,或许还可一赏这晚秋的晨光。
“我对日本男人没有瞧得起、瞧不起的问题,只有一个深植在内心的感触。”
这种对话像个饵,对于觅食的鱼儿是很难不吞的。
“什么感触?”果然吞饵。
“他们是标准的大男人主义,说起吃饭,男人就先女人而食;男人出门,女人必须跪膝道别,其他林林总总的不平待遇就更不用说。我希望我不是日本女人。”纪香缇轻问山口尝君,“我不是日本女人吧?”
该死!山口尝君怒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她,端起汤碗离去。
谁说日本男人一定是大男人主义。
可恶!这会儿是谁在为这个“大女人”服侍汤药?
纪香缇目送他离去,竟有些得意,因为她知道了,自己不是受压迫的日本女人。
饱含热气的雾霭弥漫,短日已暮,夜来了。
漆黑一片的夜空下,浮现一条带状的微白空间。
在这栋大宅的主室中,山口冶夫僵直瞿瘦的身子透出一股冰寒来,在这股强大的气流中,隐含了莫大的历史包袱与家族压力。
“唉!”他深叹了口气。
六十五岁对一个男人而言,不可谓无日落西山的感慨。
想当年,素有“无影捷豹”之称的他,在黑道上可是响叮当的头号杀手,自组织也在他的带领扎下牢实的基础。
即使已为人夫、人父,却不曾松手,反倒更加扩张他的版图。若不是长子山口尝君每每“故意”表现不如次子贺夫,他的事业该是由尝君来接掌的。
直到近六旬他才明白,山口尝君是打从心底不想接手,还鼓励他将旗下各个堂口所经营的事业化暗为明以安享天年,几年下来,山口家族也终于漂白成功。
如今一切安妥,回首却无限唏嘘,不免感慨吾生有涯,后顾茫茫。
“铃……”秋夜的电话声扰断他的思绪。会是谁打来的呢?尽管疑惑,他还是接起电话,“喂?”
“是我,渡边相一。”那端的人声中气十足却带了点沧桑。
“相一?!”山口冶夫没想到他会在这时打电话来。
“我要退休了。”渡边相一说。
当年,他与山口冶夫是出生人死的“好哥们”,在他俩闯出一点名堂后就各自为王。山口冶支管山,而他掌海,明是分家,私下仍连为一气。
这些年两人见面机会虽不多,但总不忘以电话互通讯息,情感并未稍减,反倒有如老酒般愈阵愈香。
“这么早就要退休了?”山口冶夫说不出心口的痛从何而来。
“不早了。我们已过了喊打喊杀的年龄。”
“也对。”山口冶夫同意道。
“不过,我还要做一票再收手。”相一说。
“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打点的?”他曾欠相一一个天大的人情,他一直挂在心上,发誓今生定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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