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手里没粮食,我根本不敢让太子去那种地方。没救济粮,你不说你是去赈灾的还好,说了会被人打死的。
你空手来赈灾?我们都快饿死了,你还跟老子开这种没油没盐,淡出鸟儿来的玩笑,欠揍是不是?
自魏篡汉以来,礼乐崩坏,人心不古。百姓心中敬君如敬神的概念早就没了。尤其我们现在所站的地方,不久以前还是东吴的土地。在某些百姓眼里,只怕还把我们当侵略者呢。只不过因为他们本来的国君也是个根本就不值得拥戴的暴君,这才没有公然反抗我们。
如果原属于东吴的荆、扬等地出现了这样的大灾情,朝廷都不出面赈灾,就很容易激发当地老百姓的反晋情绪。
这也正是导致皇上焦虑成病的主要原因。辛辛苦苦,几代人浴血奋战才打来的天下,要是因为一场天灾就失去了半壁江山,那皇上还有什么脸去见司马家的列祖列宗?
后来,皇上病了,太子代父出巡,在北边的阴平、广武等地震灾区只稍微意思了一下就赶紧南下,还不是因为南方才更让朝廷不放心?
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
因为征服人心,比征服土地更不容易。
这天,当我们的船到达汉阳江口后,汉阳太守派的人已经焦急地在岸上等着了。
他跪在地上一边擦汗一边说:“江大人派小臣来的时候,一再叮嘱小臣,千万不要让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登岸。”
太子还没开口,齐王已经问道:“汉阳城里发生什么事了?”
“太守衙门被一帮乱民围住了。昨天夜里城里的米行被抢,江大人派人抓了几个为首闹事的。结果,今天一大早,府衙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时太子开口说:“米价不是已经降下来了吗?前天我们在江陵的时候,那里的米已经降到十五贯一石了。襄阳那边三十贯一石的时候都没人哄抢,怎么这边十五贯一石倒还抢起来了?”
那人回道:“这一点连江大人也很纳闷。前些天这里的米价也达到过三十贯一石的,那时候江大人每天派人盯着几家米行,就怕出现哄抢。这两天眼看着米价一天天降下来了,江大人本来还很高兴的,以为总算度过难关了,以后就会慢慢好起来的。谁知道就是这个时候偏偏出事了。”
这时,跟在我们后面的另一艘船也靠岸了。从那艘船上跳下来一个人问:“被抢的是哪家米行?”
这个人回头看见了,赶紧说:“就是你的梁记米行。“
梁景仁听了,不怒反笑道:“这倒好玩了,还有人敢抢我的米。”
又对太子说:“殿下,小民知道这抢米的幕后主使是谁,他纯粹是冲小民来的。两位殿下还有众位大人不如先到小民的山间别墅歇息一下。等小民去解决了那些趁机捣乱的人,再请殿下和各位大人们去府衙。”
说完他就跟着太守派来的人走了。
倒把齐王和杨太傅弄得面面相觑。这人的派头,怎么比他们还大啊?放着这么多官府的人不用,让他们去“歇息一下”,他自己去处理?
这时齐王看着我问:“这位梁大掌柜,你们是怎么搞定他的?不是说他一贯目无官长,桀骜不驯,是整个荆襄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吗?”
我想,这时候,大概连杨太傅也知道我就是太子妃了吧,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我也就不再自称什么奴才了,直接跟齐王对话道:“这个嘛,我们也是在一个特定的场所凑巧遇上了他,就跟他聊天,结果发现他是石崇的小舅子。因为石崇跟我爹还算有点交情,借着这层关系,才最终说服了他。”这下几位荆州本地的官员,包括荆州牧郭大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问:“他是石崇的小舅子?”
我比他们更惊讶地问:“难道几位大人都不知道这位梁大掌柜的来历吗?”
他们一起摇头。郭大人说:“他是最近几年才突然冒出来的,以前在哪里,是做什么的,没有人知道。他也从来不跟官府打交道,也不去结交地方世族,所以关于他的事,外面知道得很少。他算是我们荆襄第一富豪,同时也是第一神秘人。”
齐王问了一句:“那他是靠什么起家的呢?”
另一位陈大人说:“这个也没人知道,只知道他前两年突然从外地来襄阳开米行,一开始米价就比其他几家米行略低些。那几家米行就联合起来,一起把价压得更低,想把他挤兑走。谁知道,别人低,他就更低,米价就那样一直低下去。低得另外几家都快要哭出来了,只得派人去求他。”
我笑着插了一句:“这人不能求的,越求他越不答允。”就像我和太子起初三次上门求他捐米,每去一次,都发现他比上一次态度更强硬了,脸上的笑容也越嘲弄——也就是,越欠扁了。
陈大人赶紧说:“是啊是啊,外面的人都说他脑子有毛病,不管什么事,你越求他,他越变本加厉。这几家米行不求他还好,越求他就把米价压得越低。据说求一次,就再压低一次。就这样,只用了一、两年,就把其他几家小米行全拖垮了。现在只剩下一家盛记还勉强维持着。”
说到这里几位荆州官员全恍然大悟地说:“难怪他能把米价压得那么低,还能持续一年以上。他是石崇的小舅子嘛,背后有巨大的财力支撑,自然就不怕先亏上一两年了。”
这时太子说:“可是我们在江陵的时候,明明看到那家叫盛记的米行,生意也很兴隆啊。”
郭大人笑着说:“盛记我们本来都以为支撑不了多久的,结果盛记的老板情急之下,使出了奇招。”
“什么奇招啊?”
“把他的女儿嫁给了楚王做侧妃,得到了楚王的大力支持。现在,虽说盛记始终比梁记差一点,但也称得上第二了。”
说到这里,大家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这哄抢米的,多半就是盛记派的人了。
如果这个盛记米行是仗着楚王的势,想趁机抬高米价,甚至对降低米价的梁记进行哄抢、打压的话,这件事就好办了。
因为楚王司马玮是太子的弟弟。初封始平王,去年才被改封为楚王并被皇上恩准来到楚地——他的封国。
楚王的母亲审美人,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宫人。偶尔得幸生下楚王后,才被册封为美人。审美人在宫中连九嫔都算不上,自然毫无势力。想不到她的儿子一被封为番王,就纵容家人胡作非为。
太子一听说了楚王的名号,立刻一脸怒气地对张泓说:“你去把楚王叫来。我们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才把米价降下来,他倒好,居然暗地里支持家人捣乱。”
我想了想说:“殿下,楚王的母亲审娘娘也跟他一起来了。审娘娘虽说名位不高,但年纪好像比先皇后还长几岁,算是宫里的老人了。不如,我们亲自去一趟楚王府吧。”
太子听了,正中下怀,赶紧改口说:“你说得很对,既然审娘娘在楚王府,我们就亲自跑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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