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煞神老母被贬入一片大山。这里苍茫险峻,林草茂密,是各种动物的天堂。它名义上也属于某个神将的封地,但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由于封地阔大,不乏富饶旖旎之地,所以也就常常忽略了这片高峰深壑。神将只是站在疆域图表跟前的那一会儿才会留意它的存在,那上面标出的山地形貌就像躺卧的一条巨鲨。偶尔一次高兴起来,神将催促手下人备好车辇,要亲自巡视这片大山。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形似鲨鱼之地实勘起来会如此地艰辛: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只得让人往上抬;野物吱哇乱叫,葛藤从山顶上披挂下来。越是往前越是陡峭,野物的吼声阵阵吓人。有一种大野物不知是什么东西,它藏在雾幔之后,一声声嚎叫:“要、要,要你命!”大家不再向前。神将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骂了一句“该杀的!”而后就打道回府了。这是惟一的、也是最后的一次巡察。从此这位神将不再将凶险的大山视为自己的地盘,同时也明白大神为什么一怒之下将那个煞神老母打发到这里。他甚至不敢肯定这个被贬的女人是否还活着?“真是穷山恶水,魑魅魍魉!”他吸了一口凉气,竟然对这个女人有了几分同情。
那个呼叫“要你命”的到底是一种什么动物?谁也答不上来。从呼叫的强劲与粗粝来看,肯定是一位个头硕大的家伙,至少也比得上黑熊或老虎吧。神将琢磨了几天,后来就忘了。他在好奇心和征服欲方面,甚至比不上一位女人。最早来到这片山里并听到这种呼叫的煞神老母,先是驻足倾听了一会儿,然后就迎着这呼号走去。她现在已经不知道害怕了,不在乎一切要命的东西,因为对她来说,被大神贬至深山就等于要了自己的命,哪里还怕再要。剩下的只有好奇,只有结识一方天地怪异的猎奇之心。这到底是个什么威赫凶残之物,她倒要亲眼看一看。不过她被贬之初即被告知:不得与封地神将联络,除非是受大神之命召见。她对此早无奢望,但也明白,任何一个地方除了名义上的主人之外,实际上必有划地为王的家伙,这些实力人物霸住一块地盘而且能够代代相传,封地主人也得让他三分。她感兴趣的只是这样一些人物。所以当她听到那声可怕的呼叫,立刻意识到雾峦后面藏了一个不要命的主儿,它极有可能是个修炼了几百年的野物精灵。
煞神老母急走慢走跋涉一天,这才来到了那座险峰。翻过山已经是午夜了,索性趴在山草上睡了一觉。天一蒙亮爬起来,喝了几口山泉,随手捉一些五毒、揪一些浆果吞下,一抹嘴巴又是赶路。太阳升到大山半腰,那个家伙又喊:“要、要,要你的命!”煞神老母哈哈大笑,说一声“真来劲儿”,盘腿坐在一块大圆石上,迎着那片雾霭大喊:“还不快快来接本宫!”这样喊了几声,没有一丝响动。她不再喊叫,只盘腿坐实,眯上了眼。过了一会儿,她觉得一股大臭越逼越近,同时还伴有驴粪味儿——睁开眼时,立刻看到了一个大黑怪物,此刻正哈哈喘着粗气,站在了十步之外。这家伙的眼睛像一种大钢珠,每一只足有小孩拳头那么大,一闪一闪发出棕色的光。浑身通黑,腹部和腋下长满了黄毛。她磕着牙,掩饰着心里的惶悚。它的整个形体让她判为一只雄性大猩猩,再一看不对了:大猩猩岂有这么大、这么威、这么壮!这家伙强壮无比,一嘴钢牙露出一半,周身的脉管突突乱跳——再看下身的阳物,简直像一条睡蟒;巨大的肚脐如同一朵被风雨摧残过的大丽花,上面聚了一堆凑热闹的小虫。耳朵耷拉在脑后,这会儿一下竖了起来。
“本宫来了,你为何不来接驾呀?”煞神老母按捺着怦怦心跳,拖音拉调说道。
黑家伙不吭一声,阳物甩动了一下。
“你是什么物件、姓甚名谁,逐一报来。”她还是拖着长声。
黑家伙抹抹鼻子,仰仰脖子挠起痒来,发出了“刺啦刺啦”的声音,说:“我是山、山、山魈!”
“噢,‘山魈’,还是个结巴子!”
“是结巴、巴子!”
煞神老母忍住笑:“知道本宫吗?”
“知、知道一点。”
“那你为什么不来接驾?胆子就那么大吗?”
山魈喷喷鼻子,阳物又甩动了一下:“俺这里不兴、兴这一套。再说你也是被贬的人、人了,还本宫、本宫的,你不是本、本宫了……”
煞神老母气上心头,咯咯咬响了牙齿。她且忍住,问:“我如果没有猜错,你该是这片大山里的一个霸王吧?”
“我是王,这不假。”山魈抄起了手。
她藏住了冷笑:“可你知道自己是个畜类玩艺儿?”
“我是大王。畜类也是大、大王。”
“你有什么过人的本领?”
山魈挠挠头:“能吃、能日。”
煞神老母以为自己听错了,觉得这家伙不会这么直爽,就再问一遍。不错,正是那个意思。她哈哈大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可让我找着了!好样的啊,又臭又粗的脏家伙,山魈,今后本宫就和你好起来!”
山魈往后退了两步:“这、这不成啊。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我怕、怕大神哩……”
煞神老母刮他的鼻子,嘲笑他,拨弄他甩来甩去的阳物。
山魈还是摇头:“那不成啊!”
她恼了:“为什么不成?”
“因为、因为,我一骑上你,你就、就会死……我要、要,要你的命……”
煞神老母这次笑得响了:“啊哟山魈呀,你算把话说大了!你白长了这么个大块头,哪像个霸王!你说哪去了!我今个要找的就是你这样的英雄……”
2
山魈开始打扫场地。他一挥手碍事的大树就倒了,一扬巴掌巨石就滚到了一边。离煞神老母打坐的地方不远是一片尖刺棘子,他吧嗒吧嗒将其踩倒,又搬来一堆片石铺成一个大大的平场,然后伸出脚逐块试过。煞神老母一直在一边看着,暗自惊讶,说:“山魈做事就是扎实些。”山魈不吭气,一块块石板试过了,才说:“行、行了。”
煞神老母躺到了石板上。太阳升到了正中。山魈把她的衣服扯下来,立刻“呀”了一声。她周身的皮肤又厚又韧,呈紫砂色,一些黄色茸毛稀稀拉拉。两个乳房在阳光下怒胀,一对乳尖愤慨地盯着他。她嘴里吐出一团团白沫,耳朵歪向了一边,屏着气吐出一声:“死……”山魈伸出一只大脚放在她的小腹上,结结实实地从上往下踩了一遍,又从下往上踩了一遍。他在听肚子里发出的呻吟,那是一些馋虫在痛苦地哼叫。他知道这个女人苦日子过得太久,肚子里滋生了这么多欲望小虫。这都是那个残忍的大神之过——那个霸道的王八蛋只顾自己舒心,哪管他人死活?眼前这个女人绝非一般之人,她独自的欲望就抵得上满山野物,更不要说人了。山魈以前遇到过一个最大欲望的生灵是老山猪,它发情的时候用獠牙挑死了一打小猪,然后又咬死几只猴子,因不能即时找到合适的交配对象,一口气掘倒了一大片橡树。它幸亏黎明时分遇上了山魈。不过那时的他心情不悦,无精打采的,对这种花花草草的事儿并不放在心上。老山猪先是恼怒,而后发出哀声。他勉为其难地凑合了一会儿。老山猪的獠牙把他的耳朵戳了个洞,他当时虽未介意,可事后还是有些痒痛。老山猪善于扒土奔跑的双爪直通通地顶在他的胸前,结果完事之后他才发现胸脯上留下了两道青印。山猪的臭气甚至超过了他,在最后的那一会儿直呛得他泪水涟涟,以至于让对方误解了,夸奖他说:“真是个多情的郎君啊!”他心里委屈,但还是肯用力气,因为无论干什么,他从不惜力。那一次老山猪的呼叫惊天动地,整个山地都屏息静气。这事很久以后回想起来,他还觉得那只老山猪未免太张扬了一点。
山魈时下面对煞神老母,想起的还是过去那一幕。他心里断定:这个女人几十年里在男人方面显然遭了大罪,几乎没有一次遇到与自己的实力相匹配的对手。可见大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那是个银样镴枪头——自己不行,又不谦虚,嫉贤妒能,不允许任何人动自己的女人一手指头——想想看,这是多么自私、多么坏的人哪!这样的人在品行方面还不如老山猪呢。
山魈细细地踩着煞神老母的肚子,继续倾听那一窝馋虫的哼叫。它们哼得差不多了,他就在腰上摸索了几下——那是模仿人们解腰带的动作。其实他浑身赤裸,从来没有那么多麻烦。然后蹲下,伸出毛茸茸的大掌——一搭上胸前,立刻感到她的周身剧烈颤抖起来。老天,经过了多少大阵仗的女人啊,这会儿还能这样,可见这是个百年不遇的情人!他搓搓巴掌,大嘴一咧像是要哭的样子,哗哗撒了一通尿,大嚎一声拥住了她。煞神老母闻到一股焦糊味儿、臭了三年的酱缸味儿、皮硝味儿和老牛打嗝的味儿……一座山的重量压将下来,让她鼓起腹肌去承受。他将她的头发咬下一绺,再次发出了那声吓人的喊叫:
“要、要,要你的命啊——”
呼喊一起,四野沉寂。后来这呼喊断断续续再也没有停过。太阳从正中转向西南的时候,呼喊声终于停歇下来。
大山中呼啦啦飞出了一大群鸟雀。
煞神老母浑身都是喜悦。她跟他去了那个老窝,里里外外看了这个借着一块巨大悬石做成的府邸。这里铺满了各种兽皮,有虎豹、狼、狍子和鹿。她说:“你宰杀它们可真不少。”他立刻纠正:“不是,是它们自己送来的。”“它们送自己的皮?”“那是哩。”她吸了一口凉气。这里透着一股深长的野物臭气,让她贪婪呼吸,心里说:这儿才是我真正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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