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起眼睛做梦。这梦是不会有结果的。
我不明白这个女孩的心理,近来她的确有点古怪。
是她先向我进攻,我的阵线已经被她攻破了。我做了她的俘虏。她反而有点迟疑不决了。
我究竟应该怎样办呢?
女孩子真是坏东西。她常常把别人逗得心上心下,着急得无可奈何,她自己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正经样子。
她现在对我反而不及从前了。她有了秘密了。
我究竟应该怎么办呢?
——以上是那些在我的脑子里转来转去的思想。
阳光在窗外灿烂地笑,风送来俄国人的歌声,总是那哀怨的调子。
瑢忽然低声唱起《你常在我的怀中》的歌。
我仍然躺在她的床上,我的脸仍然埋在她的枕上。我想拿她的泪痕来润湿我的脸,但是她的泪痕快干了。
“你,你懦弱的男子啊!”我暗暗地对自己说。
“这张床,这个枕头,于我有什么关系呢?要是我终于得不到她。”
“终于得不到她?这决不可能。我不能够想到没有她以后的生活。”
“你,你懦弱的男子啊!为什么不把事情早弄妥呢?为什么不早向她提出结婚的要求?”
“她可以不爱我么?她可以撇开我去爱别人么?”
“当然可以,比我强的男子不知道有多少,比我们的爱情深过若干倍的也会破裂呢。”
——我这样地在心里自问自答。
瑢在和许争一个“车”,她带笑地叫:“林,快来给我帮忙!你是不是睡着了?快起来!”
我站起来,正要走出屏风,忽然发见枕头下面有一封信。
奇怪!这封信我先前居然没有看见!
我拿起信,看了封套,知道是她的父亲写的。收到的日期在四五天以前。她的父亲,她的那个讨厌外省人的父亲。
我把信拿在手里,我很想看信的内容,但是我并没有取出信纸看,就把原信放回在枕头下面了。
我走出屏风,却又后悔没有看那封信。
我走到小圆桌前面,他们的争“车”问题已经解决了。
“你真睡还是假睡?我种你说话,你都不应!”她责备似地看我一眼。脸上没有阴云。眼睛在笑。她的棋占着优势。
许手里捏着一个“马”,许久放不下去,看他那沉吟苦思的样子,我几乎要笑出声来。
她催他,没有用。她低声唱起《雷梦娜》的调子,一面拿着棋子在敲。
“何苦这样认真?下棋太沉闷!”我把棋盘提起,棋子全乱了,落了几个在地上滚。
“你没有道理!我马上就要赢棋了。”她生气地跺脚,一面追过来要打我。但是她的脸上还带着笑容。
我跑了一转,就故意往屏风里躲。她追过来,我往床上一躺。她来了,在我的头上敲了两下,要我向她求饶。
我很快地在枕头下面取出了那封信,拿着在她的眼前一晃,便要取出信纸来读。
她变了脸色,一把就把信抢到她的手里。她不说一句话就捕了它在怀里,默默地走开了。
“瑢,瑢,”我唤了几声,我想不到这封信会使她不高兴。我很后悔。我想安慰她。
她默默地回过头来看,她的眼睛一定在说话,只是可惜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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