咹,咹,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压根没想到孟夷纯能这样!如果说我刘高兴对她没有那种想法,那是假话,可这个早晨我给她送钱却绝对没有想要她的意思,绝对没有!孟夷纯,我是乘人之危吗,我是嫖客吗?我之所以并不特别敬佩那些大款老板们,他们是多给着孟夷纯的钱,但都是在孟夷纯身上发泄了性欲之后为基础的,他们是嫖客,他们是有善心的好的嫖客而已。
我说:不,不,我不是嫖客……
我这样推开她,孟夷纯一下子神情蔫了。看着孟夷纯蔫了,我后悔自己一急竟说出那种话来。这是什么话,你不是嫖客,那孟夷纯就是妓女了?你是在提醒你:她是妓女!也在提醒她:你是妓女!你这个混蛋呀刘高兴!
我立即纠正着,不,不,我……
孟夷纯却静静地说:我知道你不是嫖客,可我是妓女,我只有用身体来感谢你。
我匆匆跑出了美容美发店。
在决定来送钱的时候,我预料到孟夷纯是不肯轻易接受的,必然推推搡搡,我甚至考虑了我将钱最后放在地上扭头就跑的情景。而现在,孟夷纯并没有再追来,我就站在街上为完成了一件重大任务而兴奋不已。我没有料到,我们又谈到了妓女的话题,这我是极力回避的,但既然又谈到了妓女,我是不免又有了一点无耻:她是妓女,我给她这点钱是同情她还是帮助她,是有价值的行为吗?念头一冒出,我就把我的念头否决了,是的,我是在同情她也是在帮助她,更重要的是我喜欢她、爱她。我的钱是拾破烂一分一分攒的,而孟夷纯收下钱后,我们的关系就更近了,钱虽代表不了感情,但你爱着一个人你就会想方设法地为她花钱呀,钱是我走近孟夷纯的独木桥。
但是,但是,我怎么眼前又是孟夷纯要给我宽衣解带的样子,妓女这两个字永远不要说破,孟夷纯却偏偏把纸捅破着。
我心里一阵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从来没有过,想哭,哭不出来,想恨,又能恨谁呢?就是不舒服。我蹬着三轮车经过了兴隆街十字路口,低头往十道巷走。有人在叫:拾破烂的,拾破烂的!巷北的水泥台上坐着正是红毛鬼,他在吃油条,面前的一张报纸上还放着三根油条。
叫你哩,你聋了吗?红毛鬼也认出了我,他问我:你是拾破烂的?
我放下车子,向他走去。
他说:我这里有构件,收不收?把衣襟一掀,腰里系着一根铁丝,铁丝上挂着两个建筑工地上搭脚手架的构件。卖给别人一个四元,两个你给五元,咋样?
我说,行么,走到跟前,往报纸上的油条唾了一口。我说:借几根油条,我还没吃饭哩。
红毛鬼把油手在腿面上擦,势起身来要打我,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竟把他提了起来,我说:钱呢,把我的钱拿出来!
红毛鬼说:我没拿你的钱。
我说:拿出来!拿出来!
红毛鬼从口袋掏出七十元,说:买了油条,买了一包纸烟,就这些了。
我一松领口,红毛鬼跌坐在地上。转身走了两步,担心红毛鬼扑过来报复,回过头说:你把我认清,我干你这行的时候你还在你爹大腿上转筋哩!
故意慢慢走,眼睛的余光扫着左右,没有红毛鬼撵上来的身影。我一腔闷气总算出了,觉得很畅快,三轮蹬在那片小公园里,坐在那里吃起了豆腐乳。
一切都冷静了,我开始回忆美容美发店里的情景,倒后悔自己怎么就匆匆跑开了呢?刘高兴,你要孟夷纯怎么对你表态呢,她宽衣解带或者是她要真诚待你,她有什么不对呢,你让她该怎么表态?!
我担心我那么跑掉,带给孟夷纯的只能是刺激她,伤她的心。
我想返回美容美发店再去看孟夷纯,但最后还是取消了。三百元算什么呢,如果再跑去安慰她,那就是把三百元看得太严重了,我刘高兴也太矫情了吧。她需要钱,我挣钱给她,这是很正常的事么,有什么可再解释呢?一旦把孟夷纯看做了是自己的人,我就有充分理由说服自己的一切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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