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特雷西还要几天才能出发,我在附近订了一间酒店,两人都不曾提起我在她家借宿的可能性。在地窖里相互依偎度过所有那些夜晚后,我们都知道,那种亲近会勾起我们太多的回忆。
当晚我辗转难眠,终于睡着后,我又做了那个梦。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萦绕我睡眠的一段痛苦回忆。
我在楼上杰克的房子里,他正在测试我。他终于小心地、有条不紊地赐予我希望,也是我努力想要获得的机会。
然后,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杰克默不作声地领我走下架子,走出图书室,来到房子前门。我几乎本能地转头望着图书室的门,悲伤地最后瞥了刑架一眼,希望痛苦的回忆能在此刻为我带来启发。
木架似乎闪耀着光环,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在架子上洒下一层奇妙的光辉。我慢慢转过脑袋,又看着通往户外的前门,我以前从未看到这扇门打开过。我的双脚一定是在移动,但是在梦里,我完全无法控制地不停滑过去,仿若鬼魂妖怪如空气般飘移。
杰克向前指着说:“你想看看她,是吗?”
他以前告诉过我,说等到有一天他终于能够相信我时,他会专门为我挖出詹妮弗的尸体,让我细看,如果我愿意,还可以触摸尸体,躺到她身边。不过在我看来,那是他在逗弄我。
我分辨不清他是否在以相同的死亡方式威胁我,用他对待詹妮弗的可怕方式对待我。
我看着门外。经历过这段时间的所有折磨后,我对户外空间产生了恐惧。我花费了数个月的时间,建立起杰克对我的信任,让他相信我已经接受自己的“命运”,绝对不会逃跑。为了建立这份信任,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我不能在这时候前功尽弃。
但是,此时是否是那个关键时刻呢?一步走错,我便可能丧命。不是死亡,就是重获自由,没有其他选择,也可能死亡与自由并存。无论如何,在这之后,一切都将发生改变。这是一个转折点,我紧张得心脏都快爆炸了。
机会意外到来,我没想到它会来得这么快,尽管我一直在谋划,却未谋划到这么远。我不知道时机是否正确,我已经有两天没吃东西,脑子几乎无法计算概率,就像数据不够,机器无法运转似的。而且我全身赤裸,身体上的痛楚仍未消逝。我无比脆弱,但我内心非常坚定。
我一直相信自己的毅力很坚强,却也清楚内心曾动摇过。过去数个月,我曾好几次考虑,或许我应该放弃,接受就这样过后半辈子,留在这里当杰克忠诚的奴仆,直到他决定杀掉我为止。假如我不反抗,甚至在思想上也不去反抗,他至少在惩罚我的肉体时会留点情。只要获得一点点放松,我就可以开心地活下去。
透过打开的门,我看到一小段门廊,门廊后有一条泥土车道,车道尽头有一个大大的红色谷仓。谷仓又高又旧,剥离的漆面下是破旧的木板,仓门打开约两英尺宽,但我只能看到里面漆黑一片。
我并没有马上看到尸体,但等我的眼睛最终适应,能看得深入后,我才发现仓门左侧地面上有一具用蓝色防水布小心包裹着的人体。当我看到防水布底端露出一只浮肿且血色全无的脚时,我的心都快停止跳动了。我几乎认不出那肮脏的脚是人体的一部分,肿胀的脚踝和脚趾周围结着泥块,杰克显然没有用任何棺木埋葬她。
杰克将我推入打开的门,我朝尸体慢慢走过去,虽然我知道他许多个月前就杀死了詹妮弗,也以为自己度过了哀伤,但是看到她躺在那里,我内心的悲伤和恐惧骤然增加了十倍。我推开一波波悔恨和痛苦的涟漪,将焦点重新放在自己身上。我应该在此刻逃跑吗?我应该看看她吗?我亲爱的詹妮弗。
我一如既往地在梦里的这一刻醒来,浑身冒着冷汗,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杰克哈哈大笑的画面。我坐起来,走进酒店消过毒的小浴室,往嘴里一杯杯地灌凉水,然后再走回床边坐下,没有开灯。
我的眼睛终于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能模糊地看出家具的轮廓。我凝视着对面镜子中自己灰暗的轮廓,那是我熟悉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我可以假装镜中的映像就是詹妮弗的鬼魂,我经常和她说话,尽管她从不回答,就像她在箱子里的那些年一样。
今晚,我看着镜中的她很久,最后起身走到镜子边,用手指描着她的影像,她是我唯一敢碰触的另一个人。这位幸运儿是谁呢?我问。当我这个无法让任何人走进心里,将自己锁在箱子里的孤独身影在这里时,詹妮弗就不会孤单。在如鼓皮般紧紧封闭的箱子中,只有恐惧和妄想指引着我这个残破的、无法独立生存的囚徒。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