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摇着拨浪鼓逗着顾小四,顾小四张嘴看着乳母,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小四原本还小,身边的人手没有配齐全。经历了先前的事情之后,袁氏决定先把小四身边的人配上,人多眼睛多,都盯着他以免给暗处的黑手可乘之机。
袁氏翻看着府里仆从婢女的名册,有些拿不定主意。外头买来的不放心,最好就是从家生子里面挑几个可靠的先在顾小四院子里放着,只是小四年龄太小,找和他同龄的没用,比他大太多的倒是直接能用,日后贴身的人中途更换又是桩麻烦事。
“太太。”卢嬷嬷看出了袁氏的心思,“左右四哥儿还小,先选两个五六岁的丫头先在屋子里放着慢慢教,这样陪着哥儿长大也贴心。至于旁的,不如选个妥帖的大丫头先在院子里管着事,等哥儿大些,给大丫头好好许门婚事,若她愿意,接了她回来做管事嬷嬷也不算亏待了她。”
这法子算得上两全其美,袁氏眉心舒展,点头道:“这个法子好。”
挑挑选选,从府里的家生子里选了两个才五岁出头的小姑娘,一个改名白果,一个改名柳芽,放到了顾小四院子里,另外选了一个叫云坠的大丫鬟去管事,另配了三个二等丫鬟。小四的静淞居一下热闹了起来。
袁氏圈定了给小四选的丫鬟,看了眼西次间,拨浪鼓布隆布隆的响着,顾小四笑个不停,伸手去抓拨浪鼓。
丫鬟好办,乳母的人选却不太好找。找了七八个人来都没中选,只能先用着前头犯了大错的那个。
袁氏看了眼日头道:“时候差不多了,带四哥儿去喂奶午睡吧。”
奶娘赶紧起身应了句是,抱着顾小四避到厢房去喂奶。袁氏看了眼竹琴,后者会意,不声不响跟了过去。
袁氏的指尖在花名册上轻轻敲打着,片刻后卢忠进来回话。
袁氏问道:“查得如何了?”
卢忠恭敬回答:“那日下午,府里所有当值不当值的,小的都命人一一仔细核查过了。三人一组,互相指证,查下来只有柴房的一个小厮说不清去向。再就是……”卢忠停顿了一下,“再就是三爷那日下午不见人影,说是在稍间里睡了过去。但是他院子里的两个打扫丫鬟下午就在稍间里擦拭多宝阁,并没有见到三爷,前后……对不上。”
屋外的阳光洒进来,却照不到袁氏的脸上。她冷笑一声:“柴房那个小厮,偷懒耍滑,打二十个板子关上三日。至于那个小畜生。”她看向卢忠,“去把那个小畜生给我叫来。”
顾林洲进到鹤延堂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往日里廊下总守着的几个二等丫鬟不见踪影,门口熬着中药的泥炉也熄了火,就连守院门的婆子也不见踪影。
他在院子里站了一站,只觉得安静得有些过分。
这时卢嬷嬷掀起了门口的棉帘,对着顾林洲笑了笑:“三爷来了?太太在里面等着呢,请您进去。”
顾林洲略一踌躇,迈步前行。卢嬷嬷等他进了门,放下棉帘关好
门,亲自在门口守着。
两只肥嘟嘟的麻雀飞到门口的梅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袁氏怕冷,屋子里除了地龙还烧着炭盆。火光融融,照亮了房间,温暖的橘色火光下,袁氏坐在正房主位上,正冷冷地看着他。
顾林洲上前行礼:“母亲。”
袁氏微微侧过身避开他这一礼:“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母亲。”
顾林洲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不露声色,闻言跪下惶恐道:“母亲何出此言?儿子可是做错了什么事?”
袁氏仔细看着他,顾林洲毫不退避迎着她的视线,满目诚恳。袁氏冷笑:“真没想到,曹姨娘那么老实的人,偏生生了一个你这么不老实的儿子!”
顾林洲以头叩地:“儿子不懂,请母亲明示!”
袁氏一字一字地问道:“我且问你,昨日下午,你在何处?”
顾林洲没有说话,他头抵着地面,袁氏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神色未动,眼神疏离冷漠,说出口的话却带着悲凄:“儿子,儿子……”
见他迟迟不开口,袁氏一拂手,手边的茶盏飞出去砸在地上摔了粉碎。
屋里传来碎瓷的声音,门口的卢嬷嬷仿佛雕像般一动不动,不远处梅树上的麻雀被碎瓷声惊到,扑棱棱飞向远方。
袁氏怒喝:“说!”
顾林洲没动:“儿子不敢!”
“你不敢?”袁氏一字一顿道,“你还有什么不敢?你胆大包天,轩儿是你嫡亲的四弟,一岁多的人儿,你竟然把他扔进枯井。何等的狼心狗肺!我倒要问问你,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什么样的怨毒让你做出这等手足相残的事?!”
“母亲!”顾林洲用头猛力叩地,砰砰额头叩出了血痕,“儿子冤枉啊!儿子断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袁氏气极,拿着手边府里众人签字画押的供词扔到了他面前,冷言道:“你说你在稍间里睡了过去,你院子里两个洒扫丫头一下午都在稍间里擦拭多宝阁。怎么,要把她们叫来对质不成?!”
“母亲!”顾林洲再叩头,“儿子,儿子……”
袁氏道:“现下只有你我二人,你又何苦惺惺作态?我只是想不明白,我自问素日里待你不薄,你生母曹姨娘,也未曾有过为难她之时,到底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小四哪儿惹到了你,你竟如此蛇蝎心肠?”
“母亲。”顾林洲终于抬起了头,面带哀凄羞愧,“儿子确实撒了谎,却也断然不敢做那手足相残的事。儿子,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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