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清没成想江河会说出这等话来,他望着黑压压的人群,不由得冷汗直流、腿脚发软,他直勾勾地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似不敢相信一般勉强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轻声问道,“江河,你在说什么?你觉得我会因为私人恩怨杀他性命?”
秋风萧瑟,吹乱了楚晏清瀑布般顺滑的长发。江河双眸低垂,仿佛不忍看楚晏清眼中的震惊与悲痛一般。他默了片刻,而后洪亮的声音终于响起,一如三清掌门的震天名号。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楚晏清愕然,他勉强站直身子,喘了几口粗气,再顾不得其他,目光死死咬住江河,愤恨道,“江河,你竟然不相信我。我愿意选择相信你,你竟然不相信我!”
闻言,江河眉心紧缩,他用力抿了一下嘴唇,而后重重地叹息,须臾过后,终于抬起眼眸望向楚晏清,他明亮的眼睛中投射出万千种无奈,那表情就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顽劣孩童,“晏清,纵然我们是朋友,我却不能为了你罔顾道义。”
刹那间,楚晏清的心倏地凉透了,连心跳都停了几秒。原来,自己这几日来的百转回肠竟全然是个笑话。江河对自己或许有过真心,又或许他那矜持高贵的真心从未给到过自己,只是,在此情此景下,真心也好,感情也罢,都是卑贱如纸、随时可以抛下。
梅依雪冷眼旁观。她与楚晏清相识数十载,自认知根知底,就算全天下都误会楚晏清的为人,可她是这世上最明白楚晏清性情品质的人。就算全天下都可以冷眼旁观,就算人人都爱看这桩英雄末路的戏码,可她却不能放任楚晏清一人面对前夫指责。
她本以为江河与她是同样的心境,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千头万绪,如麻缠绕,梅依雪尚理不清,然而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如今又执掌一派,‘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还是懂得的。
思及此,梅依雪顿了一下,她正视江河道,“江掌门,一切尚未调查清楚之前,还是不要妄加猜测为好。你只管说你与晏清今早是否有约,昨晚又是否送宝剑于他。”
江河的神色平静如水,几乎看不出喜怒,他微微颔首,“不错,昨夜我的确赠宝剑于他,也确实留有字条,相约茶室一叙。只不过……我从鸡鸣时分便守在茶室中煮水斟茶,却一直没等来他的身影。”
梅依雪眉毛一挑,“如魏崇光所言,周尚光早在宋余白入魔当晚便与晏清定下了今日之比试,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天夜里你与晏清寸步不离。既然你早知周尚光与晏清有约,又何故约晏清今早在茶室一聚?”
这话问得着实冒犯,三清弟子自是第一个不服,纷纷跳出来说道,“梅掌门,楚晏清早已承认亲手杀死周尚光,你不询问楚晏清,缘何质问起我家掌门?”
“就是,莫非梅掌门你徇私舞弊,要在这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玩儿一招偷天换日不成?”
江河抬起左手,制止了弟子的怒火,他对着梅依雪微微一笑,如实说道,“楚晏清碧华剑法天下无双,我早知他与周尚光的比试不过百余招既可出分晓,我在茶室中等他片刻又有何妨呢?”
梅依雪亦轻轻颔首,“那你又为何会突然赠剑于他?”
江河摇了摇头,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宋余白入魔当晚,我的玄冰刀震碎了他的佩剑,既然弄坏了别人的武器,我自当送把新的。这剑是我连夜托弟子御剑回山取来的,梅掌门传我门下弟子一问便知。”
说着,江河便要转身去寻那弟子的身影。
“不必了”,梅依雪继续问道,“既然晏清的佩剑在宋余白入魔当晚便已被震碎,江掌门赠剑一事亦未事先说好,那么周兄之死又怎会是晏清处心积虑的安排呢?”
“江掌门,今日事发之后,你是第一个赶来现场的。你到底见到了什么。”
梅依雪矛头直指江河,话声一落,三清派众弟子大怒,“梅掌门,我敬你乃巾帼英雄,这才对你礼让三分,你不要得寸进尺!”
“梅掌门,杀人者乃楚晏清而非我三清掌门,你到底要包庇他到什么时候?”
“梅依雪,这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推断!”
面对质疑,梅依雪不卑不亢,朗声道,“当年,我与孙雄、晏清、江氏兄弟一同行走江湖,我五人并肩作战,情同手足,自是知根知底。我对待晏清与江掌门原是一样的。”
她目光微寒,停在了江河身上,“只是,我不明白,我们五人这样的关系、这样的情分,缘何江掌门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脏水泼在自己手足身上!”
“哟”,谭珰尖锐的声音响起,“亲兄弟姐妹也要分一分亲疏内外,更何况是假的?天下谁人不知你梅依雪与楚晏清关系最为要好,你被蒙蔽双眼、相信了他的花言巧语,难道还管得了江掌门目光如炬,管得了江衍仙君火眼金睛,管得了孙雄大哥明察秋毫?”
这下,众人的目光立即转向了孙雄与江衍。孙雄自知是个武人、粗人,既没有谭珰的能言善别,又比不上梅依雪明辨是非。然而他却知道“众口铄金”四个字是如何写的。如今,楚晏清已然成了众矢之的,各方既莫衷一是,他又何必横掺一道呢?
于是,孙雄嗫喏了片刻,模棱两可地说,“晏清仙君刺杀周尚光不假,可个中原委还需调查,若真是他为私仇肆意夺人性命,自当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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