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密斯仍在酣睡,人事不知。没办法,我只好接了一大盆冰凉的水,一肌脑浇在他头上,然后赶紧跳到一旁躲开。他的喉咙咕里咕噜发出类似动物的叫声,猛地跳起来,把椅子踢到身后老远,手中握着刀子在空中乱舞,我忘了他睡觉时手里总是握着一把刀子,刚才应该撬起他的手指把刀子拿开。他口中一边骂着脏话,一边挥舞手中的刀子,过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他用衣袖抹了把脸,朝窗户这边扭过头来。我已经坐到窗台上,以防万一,好赶快跑掉。
“你要干什么?”他气急败坏地说。
“你让我在记者来之前一小时叫醒你。”我说。
“什么?”他说。
“是你说的。”我坚持道。
他好像记起来了:“我怎么浑身都是湿的?”
“我摇不醒你。瞧,你要想来温柔的,应该去叫皮塔。”我说。
“叫我干吗?”一听到皮塔的声音我的内心就搅成了,一团,既觉愧疚,又觉难过和害怕。也有渴望,我也许应该承认自己对他也有了一丝渴望,只是在内心的挣扎中不愿承认罢了。
我注视着皮塔。他走到桌旁。从窗口射进的斜阳映着刚落到他头上的雪花,闪着熠熠的光,他看上去强壮而健康,和在竞技场时那个染病在身、饿得面黄肌瘦的男孩是多么的不同,甚至他的跛足也不怎么明显了。他把一大条刚烤好的面包放在桌子上,把手伸给黑密斯。
“让你把我叫醒,可不是要我得上肺炎。”黑密斯说着,一边扔掉手里的刀子。他脱掉脏衬衫,露出一样脏的裤子,他抓着衬衫没被打湿的地方擦着身子。
皮塔笑了笑,他拿刀子在地上的一瓶白酒里蘸了一下,用自己的衬衫角把刀片擦干,然后切起了面包。皮塔总让我们吃到新烤的面包。我打猎,他烤面包,黑密斯喝酒。我们各忙各的,尽量不去想在饥饿游戏中那些不快乐的事。他把一片面包递给黑密斯,这时才第一次抬起眼来看着我。
“你来一片吗?”
“不,我在集市吃过了。谢谢你。”我说。
这声音听上去不像我自己的,一本正经的,自从摄影师拍完我们凯旋的镜头,彼此都回到现实生活中后,就一直如此。
“不客气。”他很生硬地答道。
黑密斯把他的衬衫扔到旁边的一堆杂物里:“哦,你们两个在正式表演之前还得好好热身一下。”
当然,他说得没错。观众会仔细审视这对饥饿游戏中的爱情小鸟,他们要看的可不是彼此一眼不睬的一对。可我只说了句:“冲个澡吧,黑密斯。“之后就从窗台跳到窗外,穿过绿草坪,朝家走去。
雪已有些化了,在我身后留下了一串脚印。到了门口,我停下来,把沾在脚上的湿泥磕掉,然后再进屋。为了这次电视拍摄,妈妈日夜忙碌着,家里已经打扫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用大泥脚把她擦得铮亮的地板弄脏是不可以的。我还没进门,她就已经举起手臂站在那儿,好像要拦住我。
“没事,我把鞋脱这儿。”我说着,把鞋脱在了门垫上。
妈妈轻笑了一下,笑声怪怪的,她把装猎物的袋子从我肩上接过去,说:“天刚开始下雪,你去散步还好吗?”
“散步?”她明知我在林子里待了半夜。这时我看到在她身后厨房门边站着个男人,他西服笔挺,身材匀称得像做过外科整形手术,我一眼就看出来他是凯匹特人。气氛有点不对头。
“噢,地上滑极了,走起路来简直就像滑冰。”
“有人要见你。”妈妈说,她脸色苍白,我可以听出来她在极力掩饰自己的焦虑不安。
“我以为他们中午才会到。”我假装没注意到妈妈不自然的神态,“是不是西纳要早点到,好帮我准备啊?”
“不,凯特尼斯,是。。。”妈妈刚要说。
“请这边走,伊夫狄恩小姐。”那人说。他做手势让我沿走廊走。在自己家里还要让人引领,感觉真奇怪,但我知道最好对此别妄加评论。
我边走,边对妈妈镇静地笑笑,好让她别担心。
“兴许还是巡演的什么指示吧。”
巡演开始前,他们不断给我送来各种资料,说明巡演的路线、到各区应该遵守{文}哪些规矩等等。可当我朝{人}书房走时,我看到那扇{书}从未关过的门在我面前{屋}紧闭着,我的脑子里马上闪过各种猜测:谁在这里?他们要干什么?妈妈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直接进去吧。”那个凯匹特人说,他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我旋起光滑的铜把手,推门走了进去。一进屋,我隐约闻到了一股血腥和玫瑰的混合气味。一位白头发、身材瘦小的男人正在读书,他的脸我似曾相识。他举起一根手指,似乎在说“稍等”,然后,他转过身来,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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