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天亮了。”
跟在哪吒身边的小兵指着东方天际,轻声说道。
看得出那小兵根本分不清诸多参将的职级,也不知他的名姓,只囫囵这样叫道。
哪吒点点头说:“是啊,天亮了。”
黎明时分寒意深重,原本粘在他盔甲上的热血如今也冷了下来。他将披风扯下来塞给那小兵,兀自向前走去。
越过亭山与主力汇合,回营复命时,他身边还剩下不到五十人。
一夜奔袭,众人皆是满脸疲惫之色。张须陀看见他时并未生气震怒,那目光甚至有些惊奇,仿佛他还能全须全尾回到自己面前,已足够令人惊异。
但一时无心理会这帮行状狼狈的残军。因为前去偷袭的两路精兵,亦即罗士信与秦叔宝,回来了。
营中的血腥味陡然浓重起来,战马疲惫地喘着粗气,马身上挂满了血迹干涸的头颅。
“将军!”那少年远远喊了张须陀一声,利落跳下马笑着见礼。
经过一夜苦战,他周身盔甲脏污不堪,甚至有些铁片已然翻卷。因为纵火焚烧了叛军大营,他面上也难免蹭着灰黑炭印。
然而少年人一腔热血不息,此刻仍旧神采奕奕。秦叔宝则显得更稳重些,在一旁拱手沉声道:
“我二人部众昨夜斩首敌军五千余级,获六畜万计,辎重千辆。贼人弃阵而走,败逃致鲁郡,似欲北上渡大河。”
“好好好!”
张须陀抚掌大笑不止,又郑重将这两名小将扶起,夸赞道,“你们俱是少年英才,军中有二位襄助乃是国朝大幸!”
秦、罗两个晚辈自然要谦逊客气一番,又听老将道:“我即刻写折子向朝中秉明始末,替诸位讨得封赏。”
又吩咐下去将缴获物资及斩杀人头点数清楚,众人各司其职,领命去了。
哪吒也正要离开,却不知张须陀何时走到自己身边,轻拍了拍他肩膀。
“孩子,万勿要灰心,”此时老将的目光并不像平日那般锋利坚硬,“我此前允诺的赏赐必不会短了你的。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吗?”
他微不可察退开半步,沉吟片刻道:“末将斗胆,希望独领一营兵卒,愿为将军分忧。”
张须陀不动声色打量他面上神情,半晌后不置可否道:“此非小事,容我三思。整夜奔波劳累,你且先去休息吧。”
这也在哪吒意料之中,原本便没觉得他会爽快答应。此时也并不纠缠,只施了一礼,不紧不慢离开大帐。
却没想到罗士信和秦叔宝等在外面。见他出来几步上前,面上俱是关切之色。
罗士信快人快语,先问道:“裴大哥,你可伤了哪里吗?怎么甲上这么多血?”
若是一点伤都不受难免惹人生疑,他于是含糊道:“无妨,只是小伤罢了。”
三人一同向堆放战利品的营地外侧走去。此战大捷,往来士卒虽都疲惫不堪,许多还伤痕累累,但脸上都难掩喜色。
罗士信少年人生气蓬勃,絮叨了许久昨夜偷袭敌营的细节。原来由于距离过远,他们绕到敌后,已不能将战鼓听得十分清楚。幸而他目力极好,夜色中仍分辨出红柳枝燃起的烟柱。
“我这对眼珠子可实在金贵的很,”少年笑嘻嘻道,“日后你们烤火可要避得远些,我的眼睛受不得那炭灰熏呢。”
秦叔宝听惯了他的顽皮话,此时只笑着无奈摇头。哪吒也难得笑了。白虎星君乃是战伐之神,一双眼睛自然是好使的。
他们在缴获的如山辎重边站了会儿,士兵们轮换将物资打包装车,一一点数清楚。
看着他们忙活半晌,罗士信突然看出些门道,疑惑问:“怎么,我们是不回齐郡了吗?为何全要用大车装?”
此地离他们齐郡的大本营并不遥远,行军一日也就到了。若是短途迁移,只将那些物资分给士兵们背着就好,只有牲畜才需装笼。但此时所有物资都一并打包堆放车上,应是要走上好几日。
秦叔宝思索一会儿
说:“恐怕是的。如今各地叛乱纷起,不止王薄一人,也不止齐郡一郡。
陛下…如今尚在江南,军情上报恐有贻误,策令下达亦不畅通。将军战功卓著,许是朝廷要抽调我们回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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