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怪!
黑怪疯狂地咬啮着,主管的血肉寸寸剥落,马路上一片通红。我冲上去踢打黑怪,但始终触摸不到它。
它并不存在。
但它造成的伤害却是真实存在的。
它疯狂地吞噬,牙齿&ldo;咔嚓&rdo;作响。几分钟内,主管就已经辨认不出原来的面貌。黑怪的眼睛中淌下一长串鲜血,它们照旧瞬间蒸发了。它朝我吐出锯齿状的舌头,592也许是在做鬼脸,接着便从我眼前消失了。
我持续尖叫着。
面对警察,我只能反复描述那条&ldo;疯狗&rdo;,&ldo;黑色的,个头不大,眼睛是红的……&rdo;我机械地说。
&ldo;你养狗了?&rdo;我想起主管曾经这么问过我。他一定是有所察觉,可他察觉到了什么呢?
同事们小心地避开我,再也没有谁敢惹我。可这世界上惹我的人太多了:脾气不好的公交车司机、餐馆里态度不好的服务员、自以为是的客户……还有,我的父母和妻子……
不要惹我,千万不要惹我,我在心中默念。
但他们继续招惹我。
黑怪一天天肥壮,现在它有狼犬那么大了。我真害怕,不管我躲进杂物间多久,仍旧无法消除这恐惧。
你们就不能不惹我吗?
渐渐养成一种自闭的性格。一切摩擦都是因为与人交往引起的,不和人相交,就不会有任何冲突,两条平行线是不会打架的。
生活变得越发像一潭死水,通向外界的门被我自己关上了,除非必要,我不再和任何人说话。为了避免眼神的对视,我习惯了低着头走路,盯着别人的脚尖。这样几次之后,有客户向公司投诉,而黑怪……黑怪又行动了。看着新闻上客户支离破碎的尸体,我欲哭无泪。警察找上了我,但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我和这事有关。我猜测一定是公司有什么人将对我的怀疑告诉了警察。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疯子,一个怪物,一个瘟疫患者。但没有人对我说任何责备的话,没有人要开除我。
没有人敢这么做。
在人群中待着变成一件可怕的事,我的存在对别人就是一种伤害。只有杂物间,温暖黑暗的杂物间,能够包容我的一切。它知道我的罪恶和我的无辜。我用更长的时间泡在杂物间里,和黑怪四目相对。
没有任何人来催我上班,工资和奖金一分不少地打到我的卡上。
但也没有任何人来问候我。
杂物间,是荒凉人海中的孤岛。
关于城市疯狗的传闻,已经让人心惶惶。小区里一个邻居也被咬死了,因为他看见了我的钱包,里头只有几张十块钱的零钞,那一刹那蔑视的眼神让我毫无感觉,却刺痛了黑怪的心。我想我该带着黑怪去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但我离不开杂物间。
邻居死的那天,我在杂物间待了整整一天。
黑怪就在我的对面,腹部胀鼓鼓的,心满意足地仰卧着。我问它:&ldo;你就不能不杀人吗?&rdo;它邪恶而得意地瞥我一眼,既不蔑视也不崇敬,只是赤裸裸地邪恶着。我忽然羡慕它这没心没肺毫无遮掩的邪恶‐‐全善,或者全恶,如果人也是这样,世界是不是会更简单?善恶交织才最折磨人。我不恨他们吗?那些死者?恨吧,我承认,我恨,但没恨到要他们死的地步……真的没有吗?也许在某一刻,一刹那的怒火燃烧,让这种仇恨达到了顶点,传说爱一个人只需要一秒钟,也许恨也是如此。一秒钟足够点燃黑怪的眼睛了……
我害怕什么呢?害怕黑怪吗?但每天与它单独相对时,我只觉得无奈,并不觉得恐惧。那么我究竟在怕什么?它比我更可怕吗?我只是习惯了将自己的恶意掩饰起来,这样赤裸裸的恶意有违我一贯的性格,但不见得我自己从内心就反对‐‐就像一个衣冠楚楚的学究,看到女人衣服穿得少点就大呼有伤风化,但同时内心十分受用,一双眼睛在女人身上黏住下不来……这就是我吗?这就是我吗?
黑暗中,我的轮廓模糊,黑怪的形状仍旧十分清晰。它靠在我身边,我们的边界变得模糊了,分不清哪里是我哪里是它。
也许这就是最后的结局吧?伍99
饥饿的感觉袭来,走出杂物间,家里静悄悄的。正是上班的时间,他们都不在家。我走到阳台上,打开窗户,慢慢抽着烟。
天空变得十分阴暗,仿佛要下雨似的。一缕一缕灰色和黑色的东西直冲云层。那是什么?我疑惑不解地看着,那些雾气般的东西在空中良久不散,形成一团一团古怪的形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臭味。空气污染吗?但这臭气似曾相识。
遥远的地方传来人们争吵的声音。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打了个寒战。门口传来钥匙的声音,我赶紧躲进了杂物间。
是妻子回来了。
我听见她的脚步声在屋子里响动,最终停在杂物间门口。我浑身颤抖,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头升起。黑怪在我面前&ldo;咔嚓咔嚓&rdo;地摩擦那对锯齿状的耳朵,仿佛在期盼着什么。
杂物间的门开了,妻子抱怨说:&ldo;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没出息?整天躲在杂物间里?&rdo;我浑身一颤,回头看看,黑怪的眼睛里淌下两行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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