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等了半天,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来了。
安世诚心中有事,想到方才看到的丘若兰,便猜测母亲此时或许正在休息,于是也不去母亲院里,直往丘如意院里去了。
此时丘如意并没有自己院里,而是一出了卢国公夫人的禅院,便被明因法师请去院里说话。
趁着正在煮新茶的工夫,丘如意便把欲让静月还俗的事情说了。
明因法师笑道:“她虽在这里修行,贫尼却做不了她的主,这事还得你母亲同意才是。”
丘如意笑道:“我明白,只是因为她到底是法师的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总要经过法师同意,我才好回去和母亲商量。”
明因法师知道于氏向来宠爱丘如意,这事十有**是能做成的,于是沉吟道:“你既然主意已定,我岂有不放人的道理。实话实说,这静月前几年看着倒也不错,但这两年人长大了,心也大了,平日里就看出心浮气燥来。我身为她的师父,也着实费了心神训导于她,却收效甚微,终不是能沉下心修行的人。你如今愿意放她去,于她是解脱,于你倒也是功德一件。比强让她身在曹营心在汉地修行好多了。”
这时新茶已经斟了来,丘如意喝了一杯,赞上几句,知道今天明因法师服侍卢国公夫人心神俱累,便起身告辞。
明因法师也不强留,命小尼姑送丘如意回去。
如今将近夏日,午后的太阳已很是毒辣了,丘如意又嫌青石路被日头晒得发烫,一路拣着有树阴之处逶迤往院里走去,不过几步。便觉得身上发热。她又鲜少在太阳地里行走,脸上便被太阳晒得红了。
丘如意心中直叹,终是到了夏天了,少不得一边行走一边拿帕子擦汗。哪知一转弯。却见安世诚正迎面走来。
原来安世诚走到丘如意的禅院外头。左思右想,也没寻个好借口求见丘如意,总不能说:“你失了约。我只好到你院里找你赴约了。”
若是在外守株待兔,谁知道丘如意什么时候出去?便是出去,她带着一堆丫头尼姑的,自己如何上前质问?
如果就此离去,安世诚却因执拗性子在作怪,今天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他夜里都睡不踏实。
安世诚不敢堂而皇之地在她门口守着,怕被人看到,只好躲在一旁叹气。正百无聊赖之际,却看到丘如意在两个小尼姑的陪同下姗姗而来。
安世诚振奋起来,左右一看,此时正是众人歇息之时,路上并没有他人,于是安世诚忙站直身子大步迎了上去。
丘如意见安世诚恍若无人般地迎面走来,不由皱了一下额头。
看来京城开化的风气,也影响了本该远离红尘的清修之所,以后这福善庵怕再也不是清静之地了:方才还好歹有个小尼姑在旁引路,如今竟由着他一个人在尼姑庵里乱逛了,也幸好是安世诚这个书呆子,若是别的男子,福善庵的清名必不能保全。
念着和这庵里多年的情分,还有以后也许还要来礼佛,丘如意决定有机会一定得好好劝一劝明因法师。
其实还是丘如意太单纯了,明因法师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岂会不知如何保持清名?也不过是因为卢国公府地位显著,安世诚名声又好,今天她又亲眼目睹安世诚的表现,这才没十分约束,若是其他人,却再休想有这个待遇:这里不过是顺阳里外的一处庵堂罢了,哪里会天天有贵人来,寻常不熟络的,她自然会按着规矩办事的。就是丘如海也不过是熟了,又知他的品行,这才得以在庵里走动一二。
再说此时的丘如意再想不到安世诚正找她呢,只当是恰巧遇着了,不好贸然上前见礼,却也不好佯装看不见,所以便只管低头立在一旁静等安世诚走过去。
安世诚步步走近,便看到丘如意正乖顺地低头立在一旁,再看她芙蓉面上微微发红,只当是丘如意看着自己害了羞,不由恍然大悟,必是丘如意约了自己后,心中害了羞,这才负了约。
安世诚脸面稍霁,在心里劝自己道:虽然她不该失约,却也算有情可原,倒是自己真是个粗鲁汉子,一点不知怜香惜玉,竟还生了她好大的气,实在不该。
丘如意久等也不见安世诚离去,不由抬头看去,却见安世诚正若有所思地站在距自己两步远的地方看着自己。
丘如意不由心中疑惑,欲要再细看时,却因被日头照得眼睛不适,只好复又低头,心中猜测:难不成他在等自己见礼?
丘如意忙暗自摇头,孤男寡女的,赶紧各自走开才是正经,免得瓜田李下说不清,若是自己真上前见礼,说不定又要被他一通说呢。
惹不起,躲得起,丘如意打定主意不吭声,只等安世诚过去,如果他不赶紧过去……当然得赶快离去,不然她可没工夫陪他在太阳底下晒油。
安世诚见丘如意面上似有纠结之意,心里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如此一来,他倒有些两难了。
若是指责丘如意吧,她也不是故意失约的,他开不了口数落她;若是不说点什么,他又自己心里觉得委屈。
安世诚心中为难,眼睛倒没闲着,有一眼没一眼地打量着丘如意,看到丘如意裙边似是沾了尘埃,细看之下,才发现丘如意正站在土地上。
安世诚心里不由一阵埋怨丘如意也太见外了,他们将来是做夫妻的,本是平等的,就是现在二人还不是夫妻,也不用地位如此的泾渭分明,她便是站在青石上,自己还能挑她的理吗?
虽如此想,但安世诚心里却又隐隐为丘如意的知礼而暗自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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