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拉没有理他。他们两个心里都很清楚,玛拉的爸爸给了她足够的钱,而这些钱注定会一分不剩地被帕克斯顿全部花掉。
出租车在塔莉的公寓楼前停了下来。玛拉探身把车钱递给司机,而后随着帕克斯顿进入西雅图凉爽的黄昏。蓝色的天空正一点点暗下来。
“我搞不懂何苦要多此一举,她能听见个屁呀。”
玛拉冲着门房挥了挥手,后者皱眉看着他们俩——几乎所有的成年人看到他们那副打扮都要大皱眉头,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她领着帕克斯穿过高雅的铺着奶油色大理石的大厅,走进了被镜子环绕的电梯。来到顶层,他们走出电梯,进了塔莉的公寓。
打开门,公寓里安静得让玛拉感到不自在。塔莉的家中何时少过音乐?沿着门厅往里走时,她打开了灯。
在客厅里,帕克斯顿拿起一尊玻璃雕塑,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她的第一反应是提醒帕克斯那东西很贵重,小心不要打破,但她立刻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帕克斯极其敏感,说不定她善意的提醒也会令他大发雷霆。
“我饿了。”帕克斯说,显然手里的艺术品已经让他感到厌倦,“楼下那家红罗宾汉堡店还在吗?这会儿要是能吃上一个芝士汉堡就美死了。”
玛拉很乐意拿钱把他打发走。
“你要我捎什么吗?”帕克斯问。
“不用,我不饿。”
他接过玛拉递来的20块钱——那是她爸爸给的。帕克斯离开后,公寓里再次恢复了宁静。玛拉走过堆满信件的咖啡桌。桌边的地板上放着一份最新出版的《明星》杂志,页面翻开着。
玛拉差一点瘫倒在地。昨天夜里出门之前,塔莉在看这本杂志。证据就摆在她面前。
她不敢正视自己出卖塔莉的证据,径直从杂志上跨了过去。客厅里的iPod扩展坞空着,于是玛拉就到塔莉的卧室里去寻找。床边没有,她转而走进塔莉宽敞的衣帽间。可是,她忽然愣住了。
来,玛拉,试试这一件。你穿上它就像个公主。我喜欢打扮自己,你不喜欢吗?
内疚像一团不断膨胀的黑色烟雾笼罩着她,污染着她呼吸的空气。她能闻到它的味道,感受到它拂过皮肤,撩起一层鸡皮疙瘩。她忽然有些站不住,只好缓缓跪了下来。
他会毁了你的。这是12月的那个夜晚当玛拉为了帕克斯顿选择背弃所有爱她的人时塔莉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闭上眼睛,陷入深深的回忆。她想起爸爸和塔莉去她学校宿舍的那一天,难道真的才只过去了9个月?为什么她会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那天,帕克斯顿拉着她的手走进飘雪的黑夜,他们痛快地大笑,骄傲地称他们是罗密欧和朱丽叶……
一开始,那似乎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他们被自己所谓的“我们对抗全世界”感动得一塌糊涂。玛拉退了学,搬进帕克斯顿和其他六个年轻人合住的一套破旧的公寓。那栋楼位于先锋广场附近,一共五层,没有电梯,楼里除了人,就是老鼠和各种害虫的天下。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玛拉不在乎那里缺水少电,不能洗热水澡,不能冲厕所,她只在乎帕克斯顿的爱,只在乎他们能夜夜厮守,来去自由。帕克斯顿没有钱,也没有工作。但他坚信有朝一日他的诗歌会让他变得富有。况且,当时玛拉手里还有些钱。她把高中毕业时大人们给她的礼钱全都存了起来。大学期间,爸爸给的钱足够她的日常开支,所以她一直没有动用过自己的积蓄。
然而当玛拉的积蓄全部花光时,一切都开始变了。帕克斯顿认为大麻已经满足不了他们对快乐的追求,于是开始尝试甲安菲他明[1],有时候甚至还搞海洛因。玛拉的钱包开始一点点地瘪下去,然而她从来没有在乎自己的钱,对帕克斯顿的挥霍也不以为意,只不过是他花钱的速度让她有些意外罢了。
她从一开始就找工作挣钱。但帕克斯顿没有时间工作,因为他白天要写诗,夜里还要到俱乐部参加诗歌会。她很开心能做帕克斯顿的灵感女神。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低级旅馆做夜班职员,只是那份工作并没有干多久。之后,她换过一个又一个工作,没有一份工作能够干得长久。
几个月前,也就是6月份,帕克斯顿很晚才从俱乐部回来,他嗑药嗑得东倒西歪,嘴里碎碎念着西雅图完了。第二天他们就收拾行李跟着帕克斯顿的一帮新朋友去了波特兰,和另外三个年轻人挤在一间地板下陷的肮脏公寓里。一周之内,玛拉就在黑魔法书店找到了工作。这份工作与她以前干过的工作都有所不同,但实质上却是一样的。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要站着,时不时还要应付一些粗鲁的顾客,工资也少得可怜。这份工作她连续干了好几个月。
直到十天前,玛拉才真正明白她和帕克斯顿在一起时这种极不安定的生活有多可悲。
那天晚上回到家时,她看到公寓门上贴了一张退房通知单。她推开四处漏风的破门——他们搬进来时门锁就是坏的,租客们谁都懒得修理——看到室友们正坐在客厅地板上,一支大麻水烟筒在他们中间传来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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