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目光前所未有的慈爱,还时不时跟窦青苔递个眼神,无声地交流着什么。
李鸿确定:他们一定有事瞒着我。
他猜对了。
其实魏禹见过窦青苔。
那年他十四岁,住在东市的郑氏学舍中,晚上背书的时候听到墙根底下有小孩的哭声。
原本不想理会,然而那小崽子越哭越大声,扰得他无法静下心。
魏禹气冲冲出去,循着声音走到一处密密实实的柴堆,拨开柴禾,看到一个白白嫩嫩的小郎君。
个子小小的,脸蛋鼓鼓的,圆溜溜的眼睛泛着晶莹的光,那白嫩娇贵的模样,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小金童。
到口的责备顿时哽在喉间。
小家伙看到生人,不仅没有丝毫戒备,还仰起泪湿的小脸软软地叫了声“哥哥”。
魏禹本不是容易心软的人,自小的遭遇让他在见识到人性的美好之前先看到了最大的恶。然而那一刻,他仿佛被那张毫无攻击力的小脸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把他带进了屋子。
魏禹问他:为何哭?
小家伙说:走迷了路,钱袋还丢了。
魏禹又问:为何躲在柴堆里?
小家伙软软地答:不想被人看到,怪丢脸的。
魏禹:……
既然不想被人看到,那你还哭得比打雷还响?
起初魏禹很头疼,因为他不会哄孩子,很快他就发现这孩子根本不用哄。
前一刻,小家伙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仿佛天都要塌下来。进了屋,脸上的泪痕还没擦掉,就欢欢喜喜地圈着他的脖子,被他抱着东瞧西看。
魏禹当时就觉得,这小东西兴许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然怎么会看什么都好奇?
粟米粥没喝过。
菜窝窝也没见过。
毫不客气地把他简陋的晚饭吃了个精光,还皱着小脸说:“不好吃。”
要不是声音太软、太会撒娇、长得可爱、又甜又黏人,魏禹当时就把人扔出去了。
小家伙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贼人摸去了,就剩下一个白瓷娃娃,紧紧地护在怀里,不舍得给魏禹看。
后来听说这天是魏禹的生辰,又十分大方地把娃娃送给了他,还说了一箩筐祝福的话。
魏禹从来没见过像他这么话多的孩子,不,大人也没有,还……怪可爱的。
这一晚,他破天荒地放下书本,一心一意陪着小家伙。绞尽脑汁哄着,骗着,讲着故事,才把他哄睡着了。
原想着去附近的武侯铺子找不良人报个信,就有一队披甲执戟的官兵进来,把人接走了。
当时,留下来向魏禹问话的就是窦青苔。
后来窦青苔又过去看过他几次,或是送些吃食,或带几件换季的衣物,每次都有理由让魏禹无法拒绝。
就这样持续了两年,直到魏禹十六岁考中进士。
当初,窦青苔没表明身份,魏禹还以为她是哪个世家的管事嬷嬷。后来托相熟的不良帅寻人,想要报答一二,却没找到,便觉得她身份不简单。
没想到,竟是长乐宫的掌事姑姑。
而李玺,就是当年那个小郎君。
借着净手的工夫,窦青苔给魏禹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廊下说话。
“为着小王爷的名声,当年不便表明身份,还请魏少卿见谅。”
论官阶,魏禹比窦青苔高,却行了个晚辈礼,“当年晚辈家贫,衣食不济,寒冬酷暑,多谢姑姑周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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