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上身穿了一件花花绿绿、明显不合身的棉袄。下面配了一条宽宽肥肥的大裆棉裤,膝盖处打着两块颜色不一的补丁。脚上穿着一双沾着泥巴、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棉鞋,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大的箩筐。
跟回去的时候判若两人。
“你被人打劫了?”简莹脱口问道。
“就是啊,你那身衣服呢?”雪琴问得更直接。
元芳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俺那七个姐姐都回去给俺娘上坟来着,俺大姐家的二妮子跟俺身量差不多,看中了那衣裳,俺就脱给她了。”
简莹恍然大悟,原来是被亲戚打劫了。
“那……那你原来的衣服呢?”雪琴有些嫌弃地打量着她。“怎么穿成这样就回来了?”
“分了。”元芳笑呵呵地道,“俺那些姐姐听说俺在城里找了一个好活计儿,管吃管住还管四时穿戴,就把俺以前的衣服拿去改了,给孩子们穿。
拿就拿了,反正也没几件。”
几个大丫头面面相觑,猜到她那七个姐姐日子过得都不怎么样,帮衬不上娘家。否则也不会让最小的妹妹出来赚钱,给她们老子治伤了。
简莹见她回家一趟身上被搜刮得一干二净,就知道她舍不得花几十个钱雇车。定是一路走回来的,忙吩咐道:“金屏,你快领她回房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叫她好好休息休息。”
“先不忙,俺给二少夫人带了东西。”说着将身后的箩筐摘下来,“咚”地一声放在地上,连地面都跟着颤了一下,足见分量不轻。
雪琴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头,“这里头都装了什么?”
元芳朝她笑了笑。动作麻利地解开捆在箩筐上的麻绳,揭开盖子,先从里头拎出一串干蘑菇来,“这是俺大姐给的。她自个儿上山采的,拿来炖鸡可香了。”
随后捧出一个竹篾编的四方盒子,“这是俺二姐腌的咸鸭蛋,都煮熟了,切开各个儿流油。”
又拿出一个布袋子,“这是俺三姐晒的地瓜干儿。又甜又筋道,不比市集上卖的差。”
一面往外拿一面解说,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摆了一地。东西以吃的居多,有花生瓜子,新摊的煎饼,自家发的酱团子,皮梗咸菜,还有一罐腌好的知了猴……
总之,每个姐姐都有份儿。
最后从筐底拿出一个挺大粗布包袱,摊开来,里面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虎皮,“俺爹打猎二十来年,狼打了不少,虎就打着过一只。
一箭射进嘴里,外头一点儿都没伤着。俺爹特地进城请了一个有名望的硝皮师傅,剥下整张皮子。得空儿就拿出来看一回,给俺们讲那回打猎的事儿。
前些日子摔断了腿,短钱抓药,也没舍得拿出去卖。
这是俺爹最宝贝的东西,俺爹说了,二少夫人是好人,这好皮子就该配好人,要不就白糟践了。”
听了这番话,几个大丫头都有些动容。
雪琴和金屏将虎皮接过来,一人一边扯开来,让简莹过目。
偌大的一张,从头到尾足有两米来长,皮毛光滑油亮,一看就是仔细经管了的。
简莹不过是喜欢元芳爽利的性子,又怜惜她小小年纪就要担负起养家的重任,对她格外关照了一些,从未考虑过回报。没想到这小小的恩惠,竟让他们一家人如此感念。
王府并不缺这样的皮子,可贵的是这份心意。
“我收下了,你下次回去替我好好谢谢你爹。”
“哎。”元芳欢快地答应下来,自觉完成了家人交托的任务,便跟着金屏回房洗澡换衣服。
剩下几个大丫头手脚麻利地将地上的东西归拢起来,分几趟送到厨房。
“二少夫人,这虎皮要怎样处置,收进库房吗?”雪琴请示道。
简莹沉吟一下,“交给姜妈,让她掂量着给我做一张虎皮褥子吧。”
这样斑斓的花纹穿在身上太招摇,裁开做别的又太浪费,做成褥子冬天刚好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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