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道:“不必如此客气,此番前来也无大事,就是前来看望。这两个小子总是念兹在兹,故而前来讨扰,还望不要见怪。”瞅了一眼尹氏,又看向张明远和费无极二人,捋了捋胡须,叹了口气。“哪里话,说什么讨扰不讨扰,就盼着孩子们过来,才热闹呢。”尹氏笑容满面,应声道。张明远一听是大理国王,愣了愣,饶有兴趣的问道:“段和誉远在大理,如何千里迢迢朝见皇上。莫非常来常往不成?”好奇之余,喝了口茶。“段和誉年纪轻轻就登基大宝,如若不与我大宋世代友好,如何可以稳定大理国内部纷争。听说高氏掌控大理国,段氏不过是傀儡罢了。可这出使大宋,还要段和誉亲自出马,毕竟列国又不把高氏放在眼里。段和誉当年派使节抵达东京,皇上下诏书加官厚待。如今他如若国中不如意,便要到东京面圣,和大宋天子称兄道弟了。”尹氏若有所思,缓缓答道。
种溪见张明远如此感兴趣,便道:“我见过那位大理国王。”又见费无极一言不发,好似满不在乎,对大理国王并不放在心上,不似张明远这般感兴趣,便挠了挠后脑勺,瞪了一眼费无极。费无极见状,笑了笑,依然不说话。种溪见了愈加气恼,也无可奈何,只好作罢。费无极却笑出声来,不睬种溪的孩子气。二人熟悉后,便如此逗闹,已是司空见惯。种浩与张明远时常习以为常,都劝二人不可孩子气,可哪里劝得住,也只好作罢,由他们好了。
眼下种浩不在,张明远便摇摇头,乐个不住。李长安道:“早些年老夫听说我大宋西南边陲有一小国,名叫大理,还觉得陛下会派大军征讨收复。就怕他们与西夏南北勾结滋扰我大宋。没曾料想,如今修好,大理国王也来朝见皇上了,可喜可贺。我大宋西南无忧,‘澶渊之盟’,又让宋辽化干戈为玉帛。只剩这西北还是兵荒马乱,岂不令人好生烦恼?”
费无极见师父如此惆怅无比,也一怔,又听说大理国王,就好奇道:“原来如此,段和誉此人不知如何,如若可以结交此人,岂不很好?”种溪打了个哈欠,冷笑道:“无极哥哥,我见过段和誉,他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和颜悦色,颇为面善。不过他最讨厌油嘴滑舌之徒。”又看向费无极,费无极挠了挠后脑勺,笑了笑。张明远道:“溪弟须知,人不可貌相。恐怕不那么容易,他好歹是个国王,我们乃是一介草民。”
李长安道:“你们二人倒是想的不错,却不知大理国王千里迢迢远在西南,与我终南山相距遥远。段和誉是佛教徒,你一个读书人,去结交他怕是并不容易。不过都是青春俊杰,相识相知也未尝不可。为师鼓励你们结交天下英雄人物。”尹氏道:“不错,大理国历代信奉佛教,段和誉是个虔诚佛徒。没曾料想,先生身在终南山,却已知天下诸多事,令人佩服。”费无极失望道:“这般说来,岂不有缘无分了?”
张明远道:“地域不同,想法不同,恐怕不好说话,何况与他结交?”种溪道:“我也觉得他好歹是大理国皇帝,这身份高贵,何须言说。”尹氏道:“那倒不然,我看这段和誉乃是平易近人之辈,言谈举止彬彬有礼。既然是佛教徒,故而随和许多。虽说你们地域不同,可有一样却是相同。”不觉乐个不住。“是哪样,还望干娘明示。”张明远问道。
费无极也道:“还请干娘直言不讳。”种溪看向尹氏,轻轻摇了摇老夫人的胳膊,道:“娘,快说。”尹氏笑道:“干娘所说就是你们师父所说,都是青春俊杰,是也不是?”张明远、费无极忍俊不禁,李长安捋了捋胡须也不觉笑出声来。种溪却动了动嘴唇,一言不发。心里却暗笑,你们的青春哪里赛过我,我才青春年少。
正在此时,种浩带着大夫返回,李长安、张明远、费无极、尹氏、种溪一同前往种师道卧榻之侧。众人脚步匆匆,却走路颇为轻盈。
“长安兄前来,为何没人通报,老夫熟睡这许多时辰,不知你们都做什么去了?”种师道微微侧目,张了张嘴,顿觉口干舌燥,看着尹氏和种浩、姚月、种溪、种雪笑道。姚月赶忙拿着茶碗,递到种雪跟前,种雪接过茶碗让种师道抿了一口茶水,种溪接过茶碗递给种浩,种浩把茶碗放到旁边小桌上了。
尹氏用手中帕子慢慢拂去种师道嘴角茶汤,另一只手轻轻摸了一下种师道脑门,又慢慢摸了摸种师道的胸膛,安抚道:“官人有病在身,好不容易熟睡一番,奴家不便打扰。”
“爹爹,孩儿去请大夫前来,没照顾左右,还望见谅。”种浩把茶碗放在桌子上,回过头自责道。种溪道:“爹爹,孩儿虽在左右,可只打瞌睡。多亏嫂嫂,如若不然,就麻烦了。嫂嫂很是辛苦,孩儿自愧不如。”说话间打了个哈欠,两眼迷迷瞪瞪,睁不开。
姚月看了一眼种溪,似笑非笑,种溪也微微一笑。二人眉来眼去,不知有何缘故。种雪道:“你们两个讲故事也好,讲笑话也罢,爹爹开心就好。爹爹不笑,你们倒自己先笑了,真可笑。”众人破涕一笑。
李长安愁容满面,不免担忧道:“师道兄,请好好歇息。我等此番前来不知你如此病重,你如何不早早告诉我。都怪我来的晚了,看到你这般模样真是不敢想象。毕竟岁月不饶人,没曾料想,我两人都年岁渐增,年岁渐增不打紧,谁知你有病在身,真是不得了。终南山有不少草药,下山匆忙,如若知道你这般光景,自然采些草药来,给你用。”
种师道叹道:“谁说不是,我们虽已年老,好在后生可畏。正道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这曹孟德所言极是。就是我大宋苏学士也所言极是,苏学士说‘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世上无人不会老,老则老矣,只要有口气在,便要为国为民才是。我还等着和你下盘棋,你来了就好。”说着看向种浩、姚月、种溪、种雪、张明远、费无极,情不自禁道:“好了,你们年轻人去逛一逛也好,我与长安兄有些掏心掏肺的话说。”说话间,示意六人出去。
李长安道:“明远、无极,你们随浩儿、月儿、雪儿、溪儿出去也好,你们在山上这些日子总念叨要来城里,此番一起去逛一逛也好。”尹氏道:“好了,年轻人不要婆婆妈妈,去吧。”说着拍了拍种浩、种溪的肩膀,又叮嘱姚月和种雪不可过于劳累。张明远、费无极拱手拜道:“干爹、干娘、师父,我们这便告辞,你们多加保重。”
种浩看着种师道关切道:“爹爹,你要好生养病,孩儿去去就回。”说着对身旁大夫嘱托道:“千万照看好我爹爹,拜托了。”种溪拉着种师道的胳膊死死不放,急道:“我不要离开爹爹,你们自去,我不去。”尹氏道:“溪儿,乖乖听话才好。不可----”话到嘴边,戛然而止,低下头去,眼里含泪。
种师道笑道:“溪儿,要乖乖听话,去吧。”种溪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姚月和种雪看了一眼种溪,摇摇头,不想离去,尹氏顿时泪光点点,神情肃穆。种溪给姚月、种雪使个眼色,姚月见状赶忙拿帕子给尹氏的眼角擦上一擦。婆媳二人,深情凝视,众人为之动容,不在话下。
那大夫掷地有声道:“二位公子放心好了,老将军镇守边关,爱民如子,我等佩服不已,小可自会照看好老将军。”种浩、种溪面面相觑,心神不宁之际,默然不语。“不知我夫君病情如何?还望大夫先把脉看看再说。”尹氏问道。种浩道:“母亲如此一说,孩儿目下还不能离去,不知爹爹病情如何,岂敢离去?”姚月、种溪、种雪也随声附和,站在一旁,颇为担忧。
大夫点了点头,道:“好,事不宜迟,我先把脉看看。夫人和二位公子,还有少夫人,小娘子,如此担忧,小可自然竭尽全力。”说话间,马上把手心搭在种师道右手腕上,神情肃穆开来。李长安与尹氏站在一旁,目不转睛。
“如此看来,我们也不能先走了,干爹病情如何,还不知晓,我们出去心里不安。”张明远担忧道。费无极也道:“的确如此,大夫请把脉,我们看看再说。”只见,大夫把脉之际,种师道闭着眼睛,嘴角干裂,胡须微微抖动。
大夫眨了眨眼睛,摸着种师道手腕,顿时皱眉,赶忙转过脸去对众人摇摇头,回过头来对种师道笑道:“也无大碍,小可先开药方去,老将军且先好生歇息便是。”随即起身来到窗边,示意尹氏、种浩、姚月、种溪、种雪近前,便吩咐他们几句话。
种师道缓缓睁开眼,不觉笑道:“看看,我说没事吧,你们还兴师动众,岂不小题大做了。我看晚上就可下床活动活动了,如此躺着那才难受之极,没病都得病。长安兄,我还要和你下盘棋,定要杀败你不可。”李长安点了点头,笑而不语。大夫对尹氏使个眼色,尹氏忙道:“没病就好,你先歇息,我们出去,就不打扰你了。”种师道欲言,李长安等人已拱手拜别。
一个个退了出去,种浩、姚月、种溪、种雪轻轻关上门窗,对种师道微微一笑。种师道环顾四周,轻轻叹道:“为父也觉困乏,不知何故,你们去吧,为父再睡会也好,真是太累了,太困了。”说着慢慢闭上眼睛,摇摇头,不再言语。
到了厅堂,种浩赶忙问道:“方才我退出家父卧榻,家父好似疲惫不堪,又欲熟睡,不知为何?还望大夫说个明白。”大夫不觉嘘唏不已,摇摇头叹道:“小可怕是无能为力了,老将军如今恐怕时日不多。”众人大惊失色。
尹氏耸了耸肩,后退一步,如若不是姚月与种雪扶着,便坐在了地上,顿时目瞪口呆,惊道:“先生不可儿戏,我夫君不过偶感风寒,也是淋雨所致,如何就病入膏肓,岂不可笑?”姚月瞠目结舌,急道:“爹爹多年以来,身经百战,不曾有过病痛。如今却这般,如何是好。”
种溪摇摇头,苦笑道:“爹爹不过伤风感冒,如何就病入膏肓?先生恐怕搞错了。”种雪泪光点点道:“爹爹如若有个闪失,如何是好?”李长安摇摇头,惊道:“小小风寒,何至于此?”
张明远急道:“干爹虽有箭伤在身,又遭淋雨,为何病入膏肓?”费无极忙道:“不知是何病症,还望先生明说,不必吞吞吐吐。”众人目光马上聚焦在这大夫眼前。大夫顿时惊得呆了,问道:“老将军那日淋雨后,是否发烧过?”种浩应声道:“回来后,高烧不退。”大夫追问道:“高烧之后,可喝过姜汤?”
尹氏道:“高烧前喝过,高烧后也喝了几口,就睡下了。”大夫掷地有声道:“你们可知高烧后身体发虚发热,不可再喝姜汤,如此会上火,这伤风感冒就愈加严重了。”姚月和种雪齐声惊道:“我们给爹爹端的姜汤,亲自喂他喝的。”“这可如何是好?”尹氏顿时泪流满面。
种浩哭道:“爹爹说口干舌燥,身旁还有一小碗姜汤,我就让娘子拿给了爹爹。”尹氏拿着帕子,泪光点点,哭道:“当时还有茶水,只是茶水已凉,老身怕伤风感冒喝凉茶对身体不好。没曾料想,酿成大错,都是我的过错。”种浩、姚月、种溪、种雪上前安慰再三。大夫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夫人不必如此担惊受怕,二位公子也不必如此自责。近来多给老将军吃一些西瓜、梨、黄瓜,熬些鸡汤每日多多饮用。看看食疗如何?”
种浩道:“药物不管用了不成?”姚月喜上眉梢,道:“奴家做饭最是得心应手,这个不难。”“食疗,又有几成把握?”种溪问道。大夫摇摇头,不觉泪光点点道:“是药三分毒,只能食疗试上一试,再做计较。至于效果如何,实在不好说。”尹氏听了这话,顿时愣了愣,目光呆滞,默然不语。姚月、种雪也是互相拭泪,黯然神伤,默然不语。种浩、种溪更是愁容满面,一言不发,不知如何是好。
李长安紧锁眉头,问道:“不知终南山上善池神泉如何?”大夫摆摆手道:“老将军肺部出了差错,千万不可碰泉水。”张明远道:“师父,干爹是肺病,不是瘟疫。”费无极道:“听说肺部出了问题,的确很可怕,尤其老年人。”张明远问费无极道:“你如何知道这般事情?”费无极道:“道听途说。”
张明远道:“师弟与我形影不离,没见你道听途说。”费无极看着张明远,道:“上次在城内,你不是去解手去了,回来后,你还说我与老头聊什么,那老神仙可不简单,他给我说了不少老年人最怕得的病,我受益匪浅。”
尹氏喜出望外,马上拉着费无极的胳膊,追问道:“这老神医,现在何处?无极,快去请来,想必你干爹就有救了。”种浩、姚月,一左一右也拉着费无极的胳膊齐声追问道:“那老人家住在哪里?不知目下可以找到吗?事不宜迟,还要赶快去找。”种溪和种雪一同摇了摇费无极的胳膊,喜出望外道:“无极哥哥,快带我们去,找老神仙。”随即一左一右拉着费无极往外跑。
种浩眼疾手快,马上拉住种溪和种雪,示意他们听费无极有何话要说。种溪却瞪了一眼种浩,一脸不悦。种雪看向费无极,又瞅了一眼张明远。费无极叹了口气,道:“真是不凑巧,偶遇而已,不曾打问过这般详细。”李长安心下明白,那老神仙便是自己的同门,虽说有些同门之谊,可分别多年,很少见面,聚少离多,自然不知他的行踪,如何是好,就叹道:“事不宜迟,再去街上行走,说不定可以碰到也未可知。你们且要仔细再三,不可粗心大意。此事干系重大,不可视同儿戏,切记切记。”
尹氏泣涕连连,顿时急道:“那浩儿、溪儿,你二人赶快和明远、无极去找,事不宜迟,更待何时。如若迟疑,可如何是好。”说话间催促种浩、种溪。姚月也是心急如焚,心神不宁,手里捏着帕子,手指头在微微颤抖。种雪目光呆滞,一言不发,不住掉泪。费无极却一脸无奈,很是难为情之状。李长安缓缓安抚道:“你们不必如此过于伤感。老夫早已在大雁塔下祈福,师道兄,定会逢凶化吉,转危为安。”尹氏听了这话,忙叮嘱姚月和种雪,再去大雁塔祈福,虽说业已去了两三回。
种浩顿时泪光点点,火急火燎,对着费无极跪地拜道:“还望无极救我爹爹。”费无极惊讶万分,赶忙扶起种浩,劝慰道:“不必如此,干爹的事就是我的事,事不宜迟,我就去走一走,找一找也好,说不定那老人家便是医术高超之人。浩兄不必如此,你心中所想,我早已明白。”拉起种浩、种溪意欲离去。
李长安若有所思,赶忙拉住种浩、种溪,语重心长之际,力劝道:“浩儿、溪儿,你们就不要去了,如若你们都去了,谁来照顾你爹爹。溪儿留下来照顾你爹爹好了。姚月和种雪虽说留下来便好,可她们毕竟是女儿家。有些不便,你们自然心知肚明。”又对尹氏道:“夫人,如若找不到老神仙又当如何,这可说不准。毕竟凡事不由人,尽心竭力就不错了。故而要让种浩再去多请一些大夫,实为万全之策,不知意下如何?”
尹氏和种浩、姚月、种溪、种雪皆一言不发,依然愁容满面。尹氏更是黯然神伤,用帕子拭泪开来。见张明远欲言又止,种雪使个眼色,张明远便点了点头。费无极马上带着张明远匆匆忙忙出了府宅,投京兆府长安城街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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