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围坐在一张桌旁,事实上真正在交谈的却只有景昀和柳兰扬。慕容灼作乖巧弟子状坐在一旁,岑陵偶尔插上两句话。
这场谈话并没有什么意趣,话中的机锋倒是不少。不过相应的,机锋外包裹着友好的交流,柳兰扬很热心地为景昀介绍了魏国如今的局势和关系,景昀则回答了柳兰扬几个问题。
谈话行至尾声,景昀终于审慎地说出了其中一部分打算:“我想进定山陵去看看。”
柳兰扬没有表现出惊愕——既然景昀自称拂微真人的弟子看,又来到了齐州,她想去定山陵根本就是在情理之中。因此他很认真地给出了答案:“定山陵现在只剩断壁残垣,墓室地宫都已经损毁,周边由禁卫军轮番戍守,您如果想进去的话……”
他沉思片刻,给出了一个景昀意料之外的答案:“可以花钱。”
景昀问:“花钱?”
柳兰扬说:“定山陵中有宝物的流言并不是个秘密,一直都有很多人试图潜入,只要给戍守的禁卫军统领塞一笔钱,他就有办法带人进去。”
景昀太阳穴突突直跳:“道殿不管吗?”
柳兰扬苦笑道:“定山陵烧毁之初,承钧道尊曾经派长老前去查看,但梁末帝生怕毁不掉定山陵,烧成白地后又命人掘地三尺挖掘法宝,未能挖出,便二次毁坏了陵墓,如今定山陵只剩下残垣断壁了,且按理来说归魏朝所有。”
他这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定山陵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第二,定山陵也并不归道殿管辖。
道殿虽然凌驾于诸州帝王之上,但毕竟不能直接插手俗世皇权。何况定山陵同道殿的关系并不大,若那是拂微真人的陵墓,道殿自然要不惜代价维护,但那只是齐朝历代君主的陵墓,道门历来奉行‘一入山门,红尘皆断’,强行插手便显得不妥了。
“尸骨也没了么?”景昀难得地问出了一句废话。
柳兰扬叹息道:“什么都没了。”
话音落下许久,景昀才道:“我明白了。”
柳兰扬问:“前辈这些年在瀛洲隐居,从未回来看过么?”
景昀当初找上玄真观时,曾经自称自己数百年来一直在瀛洲闭死关。
瀛洲孤悬海外,相对来说最不好查证。
景昀淡淡道:“我若早几百年回来,定山陵便不至于是这个模样了。”
她的语气非常平静,似乎只是在淡淡陈述,但柳兰扬不知怎的,反从中听出了一种无言的哀恸。他心头一颤,只听景昀接着道:“你听说过齐国大名鼎鼎的镜湖行宫吗?”
镜湖行宫,这是第三个和江雪溪关系匪浅的地方。
皇宫、定山陵、镜湖行宫。
齐国皇宫饱经战乱,早已重修多次,虽还在原址上,但格局未必是景昀熟悉的模样了。
定山陵不必多说,景昀都不敢想象师兄神魂修复后,若知道了定山陵的惨状,会是什么心情。
那镜湖行宫呢?这个相对而言最易为人遗忘的所在,却是江雪溪离开齐国前短短五年里,最为深重的梦魇发源之处。
柳兰扬一愣,不易察觉地朝岑陵投去询问的目光。
岑陵不负厚望,沉吟半晌道:“我记得齐厉帝父祖三代大兴土木,曾经建成过著名的‘齐都四景’——逐星流火、踏雪寻芳、鸿雁不渡、镜湖泛舟,《齐书》中曾经说,厉帝于镜湖畔修筑行宫,携十六位妃嫔嬉游湖上。”
她话到此处,便停了下来。
时隔千年,又有千年前那场祸及九州的大动乱在,就连道殿都有许多记述散佚,更遑论齐国旧事。岑陵只知道史册上有这么一段记载,可却不知道那见鬼的镜湖到底在哪里。这么多动乱下来,现在的皇城都被烧了三五次,那行宫再没听说过,指不定早已经毁了。
柳兰扬见岑陵停住口,会意地转头道:“前辈说的镜湖行宫,是这一座吗?”
景昀说:“是。”
柳兰扬遗憾道:“岑师妹不知,想来是史册上并无更多记载,叫前辈失望了。”
他这话令别人听了,会非常不以为然——岑陵不知,难道没有可能是她见识浅薄?怎么能直接归因于史册上没有更多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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