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又冷了好些日子之后,京师终于迎来了早春,街边的御柳不知何时渐渐吐露了嫩嫩的新芽,羞怯怯的,透着一点绿意,待那绿意渐渐蔓延开去,覆盖了所有的树枝,甚至悄悄开出了几朵或粉或白的小花儿,新奇地打量着这座略显古旧的京师皇城,深冬的萧瑟感也已经远去了。
没几日,郡主府里的桃花就都开了,灿烂如云霞一般,枝头春意热闹,引来蜂飞蝶舞,树下还有一架秋千,身着妃色袄裙的少女站在老桃树下,一腿高抬起,几乎与上身平行,紧紧贴着树干,整个人成了笔直的一条线。
秦雪衣一边练劈叉,一边拿着话本看,小鱼端着茶来,她早已习惯了秦雪衣的举动,如今见怪不怪,道:“郡主,茶来了。”
秦雪衣放下话本,接过茶盏,却见里面漂浮着几朵粉红的桃花,她惊奇道:“桃花也能泡茶喝?”
小鱼笑道:“是呢,桃花入茶,能悦泽人面,不过却不宜多喝,会腹泻的。”
闻言,秦雪衣笑了,道:“小鱼如今懂得越来越多了。”
小鱼脸红红,道:“都是采夏姐姐教的。”
正说着,采夏从外面进来,道:“主子,门房收到了一份邀帖。”
“邀帖?”秦雪衣愣了一下,道:“谁会给我邀帖?”
采夏答道:“送帖子来的人,自称是温尚书府上的。”
闻言,秦雪衣便接过那帖子,打开一看,是邀她花朝节一同去城郊踏青,落款是:停月。
“温停月,”她将这名字翻来覆去念了一遍,恍然大悟道:“想起来了,是温太傅的妹妹,元夕节见过一次面。”
不过那会儿她正在跟燕若茗争执,与对方并无交集,为何会突然来给她递帖子?
采夏问道:“主子,送帖子的人还在前厅候着,要如何回他?”
秦雪衣想了想,当初她出宫迁府时,这个温尚书就派了温楚瑜来送过贺礼,交谈之时,秦雪衣才得知,他们两家从前是故交,温尚书与她的父亲是好友,只是后来秦府获罪,她入了皇宫,来往不便,情分就淡了些。
如今温停月特意递了帖子来,显然是有意重修旧好,秦雪衣倒也不好拒绝,便道:“就说,多谢温小姐盛情相邀,到时候我定会如约前往。”
采夏听罢,果然依言去回了温府的人。
晚上燕明卿再来的时候,秦雪衣便把温停月递帖子的事情告诉了他,燕明卿顿了一下,道:“你想去?”
秦雪衣正对着烛光看着手里的玉石,用笔在上面画出细细的纹路,口中道:“去就去吧,听说这时候城郊很漂亮,花儿都开了,出门走一走也好,老是闷着,人就该发霉了。”
她说完,眼睛一亮,扔下笔凑过来道:“卿卿,你也去吧?我们还能放纸鸢呢。”
即便她不说,燕明卿原本也是打算去的,待见秦雪衣如此,便故作矜持道:“我再想想。”
秦雪衣不知他心中所想,但见他神色松动,连忙抱着他的手臂,使出了撒娇绝技:“好卿卿,咱们一块儿去,好不好?”
她一撒娇,燕明卿便有些受不了,撇开脸,略微收敛起唇边的笑意,假作勉为其难答应道:“那好吧。”
声音里还带了几分无奈之意,心里却想道,温楚瑜才走,温停月又来,他们温府打的什么主意?
转眼就到了二月二十五日,正是花朝节。
郡主府。
采夏进屋的时候,正好瞧见秦雪衣在给燕明卿贴花钿,她颇是惊奇,悄悄地打量着,从前在宿寒宫里,可没有几个宫人能近得了长公主殿下的身,除此之外,他对于花钿钗环这种东西更是深痛恶绝,更别说要容忍有人拿这些在他身上摆弄了。
大抵全天下只有秦雪衣一个人,胆敢这样做,还不怕被长公主殿下给扔出去的。
所谓世间的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可见是有道理的,老祖宗都说了,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秦雪衣的手很稳,徒手贴花钿毫无问题,燕明卿光洁的额心便多了一抹殷红之色,花钿是秦雪衣特意挑选的,不是什么繁复的样式,仅仅只有一点红。
不同于其他女子的妩媚,那点花钿贴在燕明卿的额间,竟让他原本就稍显凌厉的容貌愈发变得英气起来,眉如墨画,凤目深邃,容貌如玉一般,叫秦雪衣看得呆了半天。
这样一来,那满头的金银珠翠与盘起的发髻,都成了累赘之物。
秦雪衣想了半天,又把之前梳了好半天的发髻都给拆散了,重新给梳了一个高发髻,看起来十分简单,发间只别了一支金钗,金钗是鹤衔梅花的样式,垂下一粒殷红的石榴籽珠滴,与他眉间的花钿相呼应,甚是漂亮。
又英气又漂亮。
秦雪衣打量着燕明卿,捧着脸,眼中露出痴痴之色:“卿卿真好看。”
诚然被心上人如此夸奖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便是燕明卿也没能免俗,飘飘然了一回,看头上的那支金钗也顺眼了许多。
待梳洗完毕,两人用过早膳,婢女上了才沏好的茶,小鱼从外面进来,道:“郡主,温小姐来了,就在前厅候着呢。”
闻言,秦雪衣便道:“卿卿,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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