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话外,充盈着时间和空间都稀释不掉的亲热与熟悉。
陆瑞年扯着脖子啐他:“专程跑回来一趟就为了说这句?好,现在看到了,也笑话了,赶紧给老子滚蛋!”
“别着急上火。为了个逆子气坏自己可就亏大了。”
祁陆阳说着打开柜子上的食盒,里头码得快溢出来的扣肉和排骨还在冒热气,一时满屋都是油香四溢。放好饭菜,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两个窄口小玻璃瓶来,在陆瑞年面前晃了晃,问:
“老头儿,最近没打头孢吧?”
“费他妈什么话!”陆瑞年说着就要伸手去抢。祁陆阳一躲,将瓶子里的酒倒得只剩三分之一了,这才递过去:“不能贪杯。”
冷哼一声,陆瑞年美滋滋地嘬了口,笑骂:“还是你小子懂事。”
一老一少,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只不过,祁陆阳稍稍尝了几口就把筷子一搁,满脸嫌弃:“什么狗屁南江第一私房菜,还没您手艺好。”
陆瑞年点头:“盐给重了,火候也有点过。太酥太烂反而没什么嚼头。”
祁陆阳附和了几句:“我最近老馋您做的菜。帝都的厨子……完全不行。话说回来,您的宝贝菜谱是不是该传给我了?”
“传给你做什么。”
“我是您儿子,陆家的宝贝归我,天经地义。”
“宝贝?归你?”擦擦嘴,人精似的陆瑞年靠坐回去,笑意渐敛:“黄鼠狼给鸡拜年,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祁陆阳坦然承认:“我是黄鼠狼我认,您别上赶着说自己是鸡啊。那多不好听。”
陆瑞年不跟他笑,胡子一吹,问:“小子,我们老陆家的‘宝贝’,你到现在都还给惦记着呢?”
沉默几秒,祁陆阳半开玩笑地说:“东西太好,不怪贼惦记。”
陆瑞年呵呵两声:“既然知道自己是贼,就学乖点把贼心给收收好,该干嘛干嘛去。我们家不缺儿子,我也不缺一顿肉一杯酒。你走吧。”
坐着不动,祁陆阳只说:“您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贼心不死?”
这下可把陆瑞年给气笑了。他破风箱似的咳了几声,差点喘上。祁陆阳递水给他,陆瑞年顺手指挥:“去,把拐杖拿来,扶老子下床。”
祁陆阳照做。谁知老爷子刚倚着墙站稳,就大喝一声:“跪下!”
对峙几秒,他还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从病房里出来,祁陆阳一边揉着后背一边暗骂自己活该:这陆老头儿喝了酒浑身都是劲,脾气又大又急还爱动手,一根拐杖舞得虎虎生风,他就不该犯贱提起什么宝贝。
陆瑞年边打还边训他:“还敢不敢惦记?自己没站稳脚跟呢,狗爪子就到处伸。老子话放在这儿了,只要有我一口气在,再敢惦记我们陆家的宝贝,再敢招惹,再敢回来,就打断你的腿!”
前好几年就说过的话,居然能一字不差地重复出来……听不听另算,祁陆阳却不得不服。
准备下楼抽烟的祁陆阳踏进电梯,正好碰到一行人出来。
他眼睛扫过去,看向某个角落时亮了亮,最后才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坐轮椅的年轻男人脸上。在与这批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祁陆阳扬眉,跟那个推着轮椅的娇俏护士搭讪:“这里挑人是看长相的么?姑娘们一个赛一个水灵啊。”
“美女,赏脸吃个饭?”
跺脚啐了他一句“神经病”,陆晚将神色异常阴郁的庄恪送回病房,转身就奔下了楼。
夹烟的手贴着裤缝自然垂下,祁陆阳云淡风轻地站定在小花园里。
似乎没几分钟,他就看见一个粉色身影从花架走廊小跑着穿了过来。护士帽小白鞋,再厚实的衣服穿在陆晚身上也不显臃肿。纤细腰肢,伶仃腕子,不过分丰腴,却足够动人。她无边艳色被禁锢于天使装扮之下,任谁见了都会生出几分遐想来。
祁陆阳的目光却淡而平静,唇边溢出的烟雾更将他莫测的神色罩了个七七八八。
等快走近了,陆晚刻意放慢步子,再生硬地换上副不经意的神情:
“怎么突然就回了,也不跟人打个招呼。”
祁陆阳侧头缓缓吐出口烟,不忿:“怎么,还得等着你批准签字了我才能回?我是长辈,还是你是长辈?”
懒得多计较,陆晚顺手抢过他的烟扔掉,拿出饭卡在人眼前一晃:“走,请客。”
她领着祁陆阳去了特需病区的小食堂。
窗明几净的厅里,祁陆阳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地,看陆晚垫着脚在窗口选了一堆菜,哒哒哒小跑着送过来,又折回去,弯腰从一个大缸子里盛饭。
先舀了几大勺米在碗里,一摁,她砰砰地给拍瓷实了,再才继续往上加——几个来回下来,陆晚手里端着的不是饭,反倒像一座热腾腾、白绵绵的小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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