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时间,投放到整个国家大势上来看,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动。但放在个人身上,却能深刻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兴乐二十二年,许衡玉于殿试被点为今科状元。
十六岁的状元,又有六元及第的佳话在,一时之间许氏郎君文采风流之美誉传遍京都。
“三日后要给诸位新晋进士授职,玉儿想要去哪里任职?”赵信私底下见他时,这般笑着问他。言语间已是给了衡玉暗示,无论他想去哪里都可以。
三年未见,他们的相处依旧如以往一般。这三年间,衡玉与赵信的书信一直没有停过,只是在一年孝期的时候稍稍减少了频率。
衡玉站在殿下,细细打量赵信的脸色,发现比起三年前他离京那时,的确要好了许多,而且这三年间也不像之前一样大病小病不断了。
虽然书信上赵信未免衡玉担心,都有介绍自己的身体状况,但也还是要亲眼看上一看方才能够放心。
衡玉与赵信已经相识九载,赵信看着衡玉一点点从一个稚嫩聪颖的孩子长成如今这般清俊风流的少年模样,即使是他的几位儿子,他也不曾付出过如此多的心血。
培养衡玉,教导他,一路关注他的成长,而衡玉也从未让赵信失望。
如今赵信已经有四十出头,年纪逐渐变大,即使保养得好脸上也流露出了岁月的痕迹,但衡玉在信中一直称呼他为“美人哥哥”,唯有认真起来的时候才会称呼他为“陛下”。
“若要改制,最先直面的便是六部。而六部之中,户部管赋税,大笔钱款在里面流通,最该提前清查。臣希望吏部分派职务的时候能将臣分去户部。”
赵信听着衡玉这番话,欣慰之余也不免叹息,他看好这个孩子,但也因为他们之间的情谊,赵信从不曾想过让衡玉来当那柄改制的利刃。
他始终不忍心那个爱闹爱笑的孩子有朝一日举朝皆敌。
但谁想到,他不曾提出,衡玉却已经下了决定,亲自将自己磨砺好,并且将剑柄递到他手上,任他挥剑。
“臣欲成为陛下手中利刃,陛下所指,即为臣之剑所指方向。愿以吾身,为陛下扫荡出一方太平盛世。”衡玉跪下,有力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好,好!”赵信压下心底的担忧,拊掌大笑,走下去扶起衡玉。拍了拍他的手,叹道:“玉儿,朕信你。”
“即使日后玉儿举朝皆敌,朕也不会让你折戟于阴谋算计之中,更不会让你成为弃子。”这是来自一位帝王,最郑重的承诺。
推行新政,进行改革,是让国家强盛起来的最好的办法,但也是最危险的办法。
新政扫荡之下,必会触犯多数身居高位者的利益,引起半数朝臣遏制。历朝历代,有多少推行新政的大臣权倾朝野一时,最后却被推出去平息众怒,甚至于落得个株连九族的遗憾落幕。
衡玉感受到眼前这位帝王拳拳信任之意,他原本冷硬的眉眼缓缓柔和下来,衡玉轻笑道:“美人哥哥无需担心我,你知道我的,我向来不是一个激进的人。”
在这种时候,温水煮青蛙是比快刀斩乱麻更好的一个计策。而且,也还有时间。
他的仕途才刚刚开始,赵信现在身子比起以前好了很多,至少还能撑到他身居高位那时。
他想要在赵信还在帝位之际,迎来太平盛世,让他为后人称颂,日后史册之上功绩昭昭。大江东去掏尽浪沙,一代明帝赵信功勋辉煌,于千载史册之中熠熠生辉,彪炳千古。
赵信摇头而笑,不再谈论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转而问道:“玉儿还没有取字吧,心中可有想法?”
“美人哥哥认为‘明初’这字可好?”
昭昭我心,不改初衷。
这个字他在前面某一世时曾用过,如今想要以此为字,既是为了纪念一些东西,也是因为这个字的寓意极好。
“江河改道,山海倾倒,初心不改。这个字明初喜欢就好。”赵信一笑,这般说道。
三日后,殿前授职,衡玉被任命为正六品户部金部主事,入户部任职。
在户部里,衡玉着实低调。即使以他这个人的身份来说,想低调很困难。
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工部左侍郎许斐之子,太子赵函昔日伴读,而且据一些老臣猜测,他还极得陛下看重。当然,最后一件事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直接证明,但就算是前三个中的任何一个都值得人向他投去注意力。
对于外界或打量或猜疑的目光,衡玉从不理会,在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后,他终日就是与各地账本为伍。
两年后,户部主事许衡玉整理出一份奏折上呈给户部尚书。彼时户部尚书已经要打道回府,被衡玉拦住后微微蹙起眉来。
“你身为六品主事,写的折子应该先呈给两位侍郎,他们自然会斟酌着呈上来给我。”不过户部尚书与范琦一向交好,看在范琦的面子上只是这么说了一句,却也没有让他再回去找两位户部侍郎,而是接过奏折,将奏折收到宽袖里,打算带回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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