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用纠结这个。”陈澜未曾想自己只是想问一问此事可还有什么隐情,云姑姑就说了这样一番掏心窝的话,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就笑道,“今日的事你们做得很好,我并没有怪责二位的意思。我如今只想知道,皇上此行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安排。”
“这……”柳姑姑和云姑姑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柳姑姑点了点头,“曲公公派来的人倒不曾细说,只看那先来的两个太监跟着我们俩查看布置,竟不像是一时起意。只不过,咱们镜园从前毕竟是归入过皇家名下,难免皇上来过。”
皇家的田庄园林不计其数,而皇帝身为天子垂拱九宸,平日在西苑游玩游玩也就罢了,镜园虽造得优雅,可相比西苑却相差远矣,何必到这儿游幸?如果皇帝不曾来过,那两个太监却能了解镜园的构造等等,那么,答案也许就呼之欲出了……
这一瞬间,陈澜心里已经有了大约的判断,因而沉吟片刻就开口问道:“今天阳宁侯府和娘那边似乎都派了人过来帮忙,如今顶得上的人总共有多少人?”
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想到陈澜突然问这个,云姑姑和柳姑姑正在沉吟的时候,长镝就抢在前头说:“回禀夫人,郡主总共派来了十二个家丁,侯府那边则是统共八个人,再加上咱们府里原有的家丁家将,大约有五六十人左右。夫人是有事要分派下去么?”
“唔,请两位姑姑传令下去,府里的大门和东西角门,还有后门即刻先行落锁,所有丫头一概回房锁门,不许在外闲逛。内院巡夜的仆妇增添一倍,前院持锣巡查的家丁增加到十二个。在老爷回来之前,前院众人全都打叠精神候着……”
一连串的吩咐过后,云姑姑四人的脸色渐渐变了。皇帝今日微服驾幸,这原本就是鲜少出现的情况,而现如今这么晚回去,则更是绝无仅有,陈澜这安排,莫非是……两两对视了一眼,云姑姑和柳姑姑就立时应声出门,而长镝和红樱则是双双上了前来。
“夫人是不是觉得晚上会出事?”
“不是觉得,只是防备。”陈澜定了定神,就冲着满脸紧张的两个人微微一笑,“皇上尚且是做好了万全的预备,咱们家里自然也是一样。有备无患,先做好防备,总比事到临头仓促应变来得好。镇东侯世子虽是我的救命恩人,可那时候我道谢他尚且不管不顾径直走了,刚刚那会儿突然赶来,定然不是什么巧合。前头去忙了,你们两个也穿戴起来,然后服侍我换一身行动方便的衣裳。”
长镝红樱都是宜兴郡主一手教导起来地,此时自没有二话,当即出了门去,不消一会儿,两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就出现在了陈澜面前。看着她们那束身的皮甲,一个腰里配着箭囊,一个利落地将两截枪杆接成了一杆红缨枪,她忍不住莞尔,随即就去内室换了一套出门时的衣裳。才收拾停当到了东屋坐下,她就依稀听见了外头有动静,忙站起身来。
“我去瞧瞧”
长镝冲红樱使了个眼色,随即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门去,不消一会儿就面色凝重地回转了来,不待陈澜开口发问就解释道:“小姐,是锣声,听方位不像是前院,倒像是隔着几条大街似的。咦,那锣声又响了”
“出去看看”
陈澜一下子站起身,见长镝和红樱要上来搀扶,她就笑着摆了摆手。然而,从温暖的室内跨出门槛走到室外的一刹那,她却觉得一股寒气铺面袭来,旋即就是夜空中那一声声刺耳的铜锣响。深深吸了一口气的她甚至没觉察到肩上多了一件厚厚的大氅,只是抱着双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当锣声骤然停止的时候,她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捏得有些发白。
“夫人,前头云姑姑还没回来,要不要奴婢去瞧瞧……”
“不要慌,前院那边安静得很,足可见哪怕有情况也应付有余。这大晚上突然闹出这样的声响,只怕会惊醒母亲,红樱去对红螺说一声,若是睡下了就让她们小心门户,然后让婆子暂时先锁了这怡情馆,咱们到惜福居去瞧一瞧。”
红樱走的时候一个人,等回来的时候,身边却多了三个人。瞧着面前衣着整齐的三个大丫头,陈澜惊讶地挑了挑眉,旋即沁芳便领头上前屈了屈膝:“夫人,咱们都睡不着,又怕有什么事情,所以正好在房里坐着做针线闲聊,都说等您睡下了再去睡,所以红樱一进来说话,咱们就跟她出来了。咱们虽没什么能耐,跑腿传话却都是能够的,万一有事,留在您身边也能多个人手使唤。至于这院子里,几个小丫头都是咱们亲手教的,看院子足够了。”
一贯稳重的红螺和一贯跳脱的芸儿都没有多话。因而,陈澜也只是抿了抿嘴,点点头便反身朝门外走去。那守门的婆子早就被长镝叫了起来,此时见这浩浩荡荡的一应人等,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多说什么,只连声答应云姑姑柳姑姑回来让她们转去惜福居,随即老老实实地关门锁门。
夹道里的明瓦灯此时都已经点了起来,这不甚宽阔的地方虽然有些昏暗,但加上那两盏琉璃顶子的灯笼,却足以照清楚脚底的路途。然而,几个人才走到半路,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澜立时头一个转过身子,就看到那边黑暗的尽头一个人影飞也似地跑来。
“夫人”
那人很快就露出了身形,真是奉命去前门的柳姑姑。她站稳之后先喘了一口气,正打算开口规劝,可看到陈澜那镇定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立时就变了一个样子:“老爷出门的时候,把虎爷留了下来,奴婢才到前头一吩咐,他就立时讨了令,这会儿已经把那些人都调度了起来。他毕竟是上过战场的,奴婢想想也就不在那儿碍事,所以回来讨您的示下。”
杨进周……留下了秦虎?陈澜一下子想起秦虎那时候在马车旁焦急探问的情形,本还有些惶然不安的心定了不少,旋即便说道:“前头有他,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更没什么示下。对了,柳姑姑可听出那铜锣声从哪儿来的么?离着咱们这里有多远?”
柳姑姑迟疑片刻,往四下里看了看,这才低声答道:“大约是浣衣局的方向。那里住的都是年老退废的宫人,还有因罪被罚没的犯官家眷,从来都是最消停不过的地方,实在想不出那里能有什么事端……”
尽管浣衣局亦是十二监四司八局这二十四衙门之一,但由于位卑职小,尽管每次从镜园出门,除却走积水潭边那条路,都要经过那条浣衣局胡同转新开道大街亦或是德胜门大街,但陈澜几乎不曾留意过这个衙门。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只觉得心猛地一缩,下一刻,她就听到外院隐约传来了叫声喊声,刹那间,她本能地抓住了柳姑姑的手。
“快,咱们去惜福居”
这样大的动静,江氏这年纪又素来睡得轻,此时自然已经醒了过来。在庄妈**亲自服侍下喝了一口水,她还没来得及问外头怎么回事,就只听明间里传来了一阵说话声,不多时,她便愕然看到,原本该卧床静养的陈澜竟是进了屋子。愣神了片刻之后,她就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这么不顾惜自己,这么晚还过来干什么?”
见江氏少有地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说话,庄妈妈哪里敢说陈澜之前才来过一次,自是连忙在旁边准备打岔。可她这话还没出口,陈澜就上前施礼说话了。
“母亲,就是一丁点外伤,不碍事,再说,我都睡了整整一个白天了。”陈澜上前挨着床头坐下,又解释道,“叔全护送林七爷回去了,外头又突然响起那铜锣声,碜人得很,我自然索性过来,说是陪陪您,其实还不是让您陪陪我?”
“你这孩子”
江氏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只瞧瞧陈澜那一身装束,还有那只一直扣着袖子的右手,她心里自是了然,索性掀开了被子,这才对庄妈妈吩咐道:“你去,寻我从前穿过的那几套行动方便的衣裳来。阿澜你也不必扭扭捏捏的,有话尽管在屋子里分派。”
陈澜听江氏这么说,知道外头的动静大约瞒不过婆婆,当下就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自家人知自家事,若真是有贼人闯进来,她除了之前的安排之外也做不了太多其他的,所以到了明间里,她就给众人一一分派了事情,等到一个个人都去了,她就一手按着自己的袖子,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来。
前院有秦虎,柳姑姑又去后头帮衬云姑姑,只要是小股人,料想突破不到这儿来。毕竟,这里临近皇城北安门,周围还有众多勋贵府邸只希望已经离开的那一行人能够平安无事,毕竟,多少凶险的情形都已经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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