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图案的轮廓完成的那一刻,宋平开始感觉到寒冷,冷意从图案中向外扩散,自心口遍布全身。
体表的皮肤变得红肿,如同千万根针刺一般疼痛,寒冷让他牙齿颤栗,手指颤抖。
他克服了,更换了骨针,开始填色,填色的过程从腐坏的巨鲸尸体开始,当那黑如焦油的墨水刺入的皮下的一瞬间,它洇开的颜色却是尸体般浮肿的惨白。
只是几针下去,腐坏尸体的全貌就被晕染开来,真实不虚的鲸尸像是发出了灵魂深处的幽幽鸣唱,那是一首鲸之歌,哀哀地唱诵着死亡,唱诵着黑暗,唱诵着复苏之前的衰亡。
宋平感觉到更加寒冷,他的皮肤变红,随后渐渐变白,他的手臂开始颤抖,几乎握不住骨针。
他能够听到有人在念诵祈祷的语句,那仿佛是千人的合唱,朗诵着赞美,朗诵着深邃,朗诵着黑暗。
更换骨针,他蘸取墨水,颤抖地手指引导着骨针刺入了深海蟹的图案。
深海中的蟹,那有棱有角的甲壳,那快速运动的口器,所有的一切都在墨汁的侵染中变得栩栩如生。
赞歌改变了,死亡和衰亡再也不能够成为主旋律,一切都是为了循环,生物质的循环,生命的循环。
他开始感觉到温热,温热的感觉正在快速从皮肤表面向着更加深层蔓延和移动,他的皮肤渐渐变成了蓝灰色,一旁的阿米娜扶着自己的头盔,不敢置信自己眼睛所见。
她知道那是严重冻伤的迹象,此刻,宋平体内因冻结而膨胀的水分子正在将细胞膜刺穿,形成一个个孔洞,她想要出言阻止,但许知娜拉住了她的手臂,阻止了她。
宋平呼出口气,冷气在喷出口鼻的一瞬间就将四周空气中的水分冻结,化作一片片霜雪,飘落融化。
他感觉不到寒冷,也感觉不到温热,身体再没有疼痛和不适,宋平艰难地笑了笑,他知道那是皮肤和神经末梢已经死亡的迹象,从心口传来的寒意如同深海本身,无穷无尽。
他的肌肉太冷了,已经不再颤抖,关节也变得硬硬的,无法自如屈伸。
他更加艰难地更换手中骨针,墨汁刺入了皮下对应着海蛇的图案,一瞬间,黑暗迅速扩散,他的身体组织开始死亡,青紫色的瘢痕在皮肤表面扩散,渐渐变黑,变硬。
那低语变得欢畅,海蛇们翻滚着,纠缠在一起,它们象征着孕育,象征着繁衍,象征着新生。
死亡的组织侵入到了他的骨髓,宋平刺下了最后一针,他垂下了头,身体快速失水干枯,化作了一具焦黑的冻干尸体,像是被冰封了千年,不断释放出寒冷的气息。
但他的心脏还在跳动着,阿米娜无比诧异地看着数据记录器,虽然缓慢,可却真实不虚。
浓浓的盐分在他的心室中结晶,一点点冲开了冻结的血液,高浓度的盐血从心血管向外轰然流淌,被心脏泵动着,冲入血管系统的每一个细枝末节。
短短片刻时间,他的血液就活跃了起来,体内的溶解盐类物质越来越多,逐渐超过了两百克,这让他的血液能够维持一摄氏度的低温而不冻结。
深海的力量冲刷着,他的皮肤由黑变白,由干枯变得饱满光滑,他的血肉也渐渐变得晶莹透亮。
宋平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发蓝,身体也发蓝,核心体温明明低于两摄氏度,却自如地呼吸着。
他拿起了最后一枚骨针,蘸取了最后一滴墨水,刺入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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