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可以看清,那驼背的是个山羊胡老者,他对着远处叹息一声,道:“唉,命苦的丫头,你不要怪我们,也不要怪丽春院,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
“六爷,您替一个官奴可惜什么,这个叫小臭虫的丫头今年是第五次逃跑了,打死活该!”
“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
“六爷,您不是对那小丫头都动了心思吧?”
“胡说个啥,那丫头才几岁,我只是可怜她命苦,你看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唉,可惜性子太倔,被打死了。”
“六爷,这丫头叫什么名字,家里是犯了什么事而充为官奴的?”
“真名叫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她爹爹是一位太医,七年前隆帝御驾亲征的时候,这位太医跟随在军中,他竟敢贪图钱财、私通敌国,暗中传递消息,结果皇上行辕位置暴露,遭到夜袭,隆帝驾崩。”
“什么,她爹爹竟然是这种人?”
“是啊,灵帝继位后,派人彻查,结果查出是这位太医里通外国,于是龙颜震怒,判他满门抄斩,这丫头和她姐姐只有七岁多,免于死罪,但卖到我们丽春院,先充为官奴,以后长大了要成为官妓接客的。”
“那个太医呢,抓到没有?”
“肯定是抓到了,他犯了众怒,听说在押解回京的时候,路上被愤怒的民众乱棒打死了!”
“原来是这种人家出生的,那就活该,对了六爷,三个月前死的那个丫头,是不是她姐姐?”
“是啊,就是她的双胞姐姐,院主老鸨说,她们家就这一双女儿,如今死得干净了,也好,一了百了。”
远处岸边停着一条大船,船上几盏彩灯还亮着,隐隐还有人在吹箫。
“六爷,那是什么?”
“那是搞杂耍的戏班,来我们镇上已经演了半个月。”
“原来是杂技班啊,这么晚,他们还杂耍?”
“不是,他们杂耍班都十分贫苦,哪里住得起客栈,都是吃住在船上,到一个地方,把船上的架子搭好,就是戏台。”
“他们是不是跟官奴一样,也是奴籍?”
“这个不一定,杂技班有奴籍,也有贱籍,这两种人都一样,得有主人带着,要是没主人,就不能到处行走卖艺,不过,你看这些杂技班的,就算是自由身,生活也很悲惨,算了,咱们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赶快回去交差吧,再晚院主老鸨又要开骂。”
“还骂什么骂,这么晚了,老子回去交完差就挺尸!”
“挺你个头,老子还要洗个澡,让小芽儿帮我捶捶背,这两天,没有她帮我弄弄,还真睡不着。”
“六爷,您是光捶背吗,一把年纪了,可要悠着点,别跟刘三一样着了马上风,一夜暴毙。”
“呸,你讲两句人话!”
这两人闲聊着下了桥,那六爷听到箫声忽然消失,忍不住回头向河上望去,只见远处船上的灯光依旧亮着,似乎还传来几下呼喝声,好像有人跳入水中。
“不会吧,尸体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怎么可能,算了,我们还是快点走,免得惹麻烦!”
两人匆匆离去,他们并没看到,那远处大船上的彩灯,一盏一盏被点亮起来。
河水默默流淌,流尽喜怒哀伤、流尽悲欢离合。
潮起潮落。
江南风光塞外雪,弹指间,几度春花秋月。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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