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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啦——
林沁由水中站起来,弓着腰,吐掉灌进口中的脏水。
抬头瞪眼李榕,他哪还有清风朗月的容姿,发冠歪了,湿着脸,坏坏的笑。
林沁俯身,飞快朝他脸上泼水。
李榕不甘示弱,直接反击。
两人靠得太近了,也不知是谁绊了一下谁,又倒进水里,两道水花扑棱了一阵,缓缓趋于平静。
林沁倚在半道巷水浸泡着的夯土墙上,胸脯起伏喘息着,朝李榕挥挥手,休战。
她玩不动,累了。
李榕坐在她身旁,黑色束衣贴着胸膛,在方才的拉扯间露出一片劲瘦的肌理,他低头整肃,取落发冠,墨发披着肩。
刚打理好,又被溅了一水,李榕淡而黑的眼眸扫过去,林沁咯咯偷笑。
他无奈,她就是想着最后一下由她来泼,这场水仗算她赢。
李榕低头,徐徐也笑了,真是拿她没办法,这么好强的。
天上的雨停了,碧玉澄澈,两人安静的坐了一会儿,水慢慢退下,李榕拉林沁起身,突的听到轰隆巨响,半道巷子被震得轻微晃动,不远的半空似是升起一层薄薄的尘雾。
林沁眯眼辨别了一下方位,在小西街,欧阳无忌住在小西街上。
她提起湿沉的毡靴,一路飞奔过去。
视线在跑动中上下轻晃,林沁喘息着,看着小西街倒落的夯土墙,层峦的堆叠成丘,欧阳无忌痛苦的倒在水渍未干的泥地上,裤腿在最底下,扎进一片锋利的瓦片,鲜血淋漓。
悉心呵护的花盆砸了个稀巴烂,绚丽的花朵落进肮脏的沉泥中,失去生机。
林沁倒抽一口凉气,半跪在欧阳无忌身前,手刨开成丘的夯土,大声呼唤伙伴。
孛日帖赤那一帮人寻着声来,看到了,纷纷撸起袖子,一起帮忙,扒除压住欧阳无忌的夯土和瓦砾碎片。
李榕褪去半裳,拧干水渍,在欧阳无忌大腿根处扎紧,抬头说了句:“您忍一下。”
李榕飞快拔除那片瓦片。
欧阳无忌面色惨白,鬓角青筋鼓起,生生咬紧牙关忍住了。
李榕打横抱起欧阳无忌,放在正房床榻上,寻了剪子沿着伤口剪开,差林沁接水烧滚,在木柜里拿了干爽的布巾拭净污浊残余的伤口……
一番忙活后,林沁站在正房门外,伸出半个脑袋窥视,她身后,一对衣裳湿透的少年叠罗汉似的挤在一块儿探眼,嘀咕的议论道:“他没事儿吧?”
突遭此变故,年逾古稀的欧阳无忌几乎是筋疲力尽,却仍是请李榕扶起他,倚靠着后头斑驳的墙:“方才多谢诸位出手相助。”
说完,他目光落在一人上:“林沁,你进来,我有话同你说。”
林沁把正房的木门合上,午后的秋光堵在外头,屋内昏暗,只有她和欧阳无忌,连李榕都出去了。
欧阳无忌徐徐喝了杯热茶,抬眼直视着她,才开口说:“林沁,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罗加城,回大同安养晚年。”
林沁思绪一时恍惚,怔在原地,一切是如此措手不及,周遭的感知褪去,唯有耳朵里的声音格外清晰。
“这座罗加城,我已呆了十余载,纵使它并没有发展成我心中期许的模样,有种种不足,也日渐颓败荒落,我心中对它仍保留着最初的一片爱意。要离开的念头非今日所起,而是从我逐渐察觉到年老让我的身体越来越困顿难熬开始,我实在是等不到罗加城发展起来了。。。。。。
我终归是要找一个繁华之地安定下来,至少不用每月等镖队运送粮草,病了伤了有郎中和医馆可循。
说要走,心中其实也是不舍,一直拖延,恰好今年你突然愿意读书了,我想着多教你识几个字,等你学多点知识再离开,可如今我的身子遭不住了,得回大同疗伤,养得好了,没落下病根,我还能多活几年呢。
先生只是个俗人。该走了。”
林沁从未想过欧阳无忌会离开,她曾被托娅命令着来找他上课,因此不喜欢他,做过许多调皮捣蛋的事,欧阳无忌从未恼火,没对她说过重话,只要她来,他便教授,她习以为常,以为他会一直在这。
的确啊,罗加城荒芜,是留不住人的,她不能怪欧阳无忌,可是……
可是……
林沁胸脯起伏,唇瓣动了几下,她好不甘心啊:“欧阳无忌,你能不能不走?我娘在北方建了一座新城,那里可好了,夯土墙换成了结实的青砖墙,下雨时雨水会流进排水渠,一路渗进地里,不会漫灌,我们的新城一定会发展起来的,以后那里什么都会有,你可以搬到那里去啊,庭院里的花我再给你养回来,我以后都不会捉弄你了,也不会逃课,认真上课,你让我学多少个字都行,这样好不好啊?”
正房一时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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