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京华跟着徐若诚出庆寿宫,一路向北穿过御苑,出玄武门折向东,眼看进东宫了,还是没想明白皇上到底让不让她告诉刘琰真相。
“徐公公,您服侍皇上好多年了吧?”她突然开口问。
徐若诚欠身道:“郡主太客气了,可当不起郡主一声‘您’。”
“怎么当不起,我听说徐公公是三品大官呢!”
“都是皇上恩典。”
徐若诚是皇上身边内监第一人,各宫妃子包括太子,见了他都客客气气,他也心安理得,只有太后那里不敢造次。宜阳郡主是太后心尖上儿的宝贝,连皇上都另眼相待,略一犹豫后,这位大太监极罕见地自称了名。
“徐若诚十七岁到皇上身边服侍,至今已有二十年了。”
“那您肯定知道皇上的心意,您给我出个主意,这件事我到底该不该同殿下说?”
徐若诚忙说:“天威难测,可不敢说知道皇上心意。”
宫里的人都太小心谨慎了,许京华只能换个说法:“依您之见呢?这等大事,我说不合适吧?”
徐若诚道:“要说合适,这件事谁说都不合适,最好是殿下自己知道。”
“没人和他说,他怎么自己知道?”
徐若诚轻叹:“宫墙之内,哪有藏得住的秘密?”何况东宫里钱永芳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稍微透点风过去,太子不就知道了么?
“您是说,让殿下从传闻里听说?那不好吧?”许京华皱起眉,“等传到他耳朵里,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呢?再说皇上也不愿意这么传这事吧?”
就算皇上默许,这样传给刘琰知道,他以后也得装不知道,不能和皇上谈起啊!
许京华刚这么想,徐若诚就说:“那就只好干脆瞒着殿下了。为尊者讳,殿下不知此事,也好。”
“什么都不说?那怎么解释胡贵妃和真定长公主?”
徐若诚有点奇怪,看一眼许京华,却见她满脸迷惑,似乎真的不懂,心里忍不住暗自摇头:太后也把郡主宠得太过了。
“皇上是君父,没有事事向太子解释的道理。”
“可、可是……”
“郡主,前面就到了。”徐若诚没让许京华继续说下去,“徐若诚卑贱之人,没什么见识,除了最后一句,郡主都不必放在心上。皇上说了,此事随您,您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许京华皱着眉进了东宫北门,在拿定主意之前,已被得到消息迎出来的钱永芳,引到了刘琰日常起居的春和殿外。
她心事重重,一路走来都没顾上打量,到此时也只来得及正正精神,露出笑脸见刘琰。
徐若诚陪她进去,行礼见过太子殿下后,禀道:“圣上命臣送郡主来见殿下,殿下郡主慢慢谈,臣外面候着。”
刘琰点点头:“辛苦你了。”又示意钱永芳跟出去招呼。
等他们出去,刘琰刚向许京华一笑,要说话,她先伸手道:“我的弓箭呢?”
“我还说你怎么会来?原来是讨债来了。”刘琰笑着转头,说杨静,“还不去给郡主取来?”
杨静快步往后殿去了,刘琰让许京华坐,另有人送上茶来。
“说好了不见不散嘛,你不得空,只好我来了。”许京华一面说一面打量室内陈设,这间是春和殿正堂,比庆寿宫东偏殿略显宽敞,但摆设仍以朴素实用为主,有些家具还很眼熟,一看就是他原来用惯的。
“你自己要来的?”刘琰意外。
“嗯。”许京华点头,转回来看向太子殿下,大约是没出门的缘故,他今日没穿太子常服,只穿一件没什么纹饰的青色直身袍,神色看起来与平时倒没有不同,一时更没法拿定主意。
刘琰以为她有下文,等了片刻,她却只打量自己不说话,心中更加笃定宫中一定是出了什么对自己极为不利的事。
“我挺好的,难得闲下来读读书、静静心,对了,你看门边那盆菊开得好不好看?我打算好好画一幅秋菊图送你,先头那幅碗莲画得太过粗糙……”
“你就想同我说这些?”许京华突然问。
刘琰一顿,作势想了想,道:“没想到你突然过来,原先想说的话,一时竟都忘了。你这些日子忙什么了?有没有出门去玩?”
“我没什么忙的,出门就去过一次韩家,再就是前日去朱家果园,两次都有事、没得玩,我还等着太子殿下你出宫找我,我们出城跑马去呢。”
刘琰望着许京华,心里有点甜也有点酸,“那恐怕得过些日子了。”他尽量不露声色,只微笑着,“九月初一是我母后冥诞,也许那时……”
“殿下,”听他把希望寄托在闵烈皇后身上,许京华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你不问问我,外面出了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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