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琰回庆寿宫,一进大门就看见许京华蔫巴巴蹲在他书房窗根底下。
“你还嫌自己不够黑么?”他走过去,低头笑问,“蹲这儿干嘛?”
“大殿里头阴凉,我出来暖和暖和。”许京华站起来,“顺便晒得蔫一点,一会儿学写字,你就不忍心骂我了。”
刘琰失笑:“那你可抬举我了,我什么时候敢骂你?”他说着往西偏殿走,“娘娘做什么呢?”
“刚才娘娘说要想点事情,叫我自己出来玩,不知道现在想好没有。”
“想什么事情?”
“不告诉我的事情。你见到老师了?要补的功课多不多?”
“还好。功课本来就该补,这其实不算责罚。”
“嗯,确实,教我写字才是。”
要不是已经走到西偏殿门口,刘琰差点就大笑出声,饶是如此,他仍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许京华跟刘琰说着话,心里其实还在分神想,他若得知闵烈皇后去世真相,不知会怎么样,所以没留神他已经停步,仍继续往前走。
她本来就只落后刘琰两步,他停了她没停,眼看要撞上,刘琰忙伸手扶住她手臂:“当心。”
许京华回神抬头,鼻尖距离刘琰肩膀,最多不超过两寸。她忙后退,埋怨道:“你怎么说停就停,也不打声招呼。”
她人往后退,被刘琰扶住的手臂也自然往回抽,刘琰松开手,先说一句:“恶人先告状。”又忍不住评价,“你看着干瘦,手臂还挺结实。”
“那是,不结实能干得动活吗?我可不是你们这些娇惯孩子能比的!”
刘琰那句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许京华毕竟是个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情急时扶一把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评价呢?
可许姑娘到底是许姑娘,心里根本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还挺得意!
刘琰又想笑——回来以后,他过得并不愉快,五叔说他的那些话,当时是过去了,夜里辗转难眠想起来,仍旧刺痛难忍。五叔认定他早有预谋、利用许京华,他并不太在意,因为换了他也会这么想。
令他如鲠在喉、心中生刺的,是五叔那亲疏分明的态度。好像只因多了个许京华,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名为叔侄实如兄弟的情谊就陡然薄了一样。
还有娘娘那句“若有什么意外,你还让我活不活”,初听似乎是极在意他的安危,但回过头来细想,这话的意味,和皇上说万一许京华有什么事,他没脸再见太后,是一样的。
他是皇上的亲儿子,许京华是太后的亲孙女,亲疏远近,分明无比。
刘琰难免迁怒许京华——只限昨天夜里想这些的时候——他一度还愤愤地决定,以后再也不理她,省得五叔又嫌他拉她下水。
但在书房过了很烦的一个上午之后,也只有这位许姑娘,能让他感觉轻松愉快,真心地笑那么几次。
“我为什么要听五叔的?他又做不了京华的主,不过是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罢了。”刘琰望着得意仰脸的许京华,心中暗想,“再说,难道我不拉她,她就不在这潭深水里了?”
许京华见他只笑看自己不说话,以为他在憋什么话反驳,就伸手一推:“好啦好啦,快走吧,娘娘肯定奇怪,咱们怎么还不进去。”
刘琰摇摇头,转回身,又说一句:“恶人先告状。”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太后果然笑问:“两个人站日头底下嘀咕那么半天,不嫌晒得慌吗?”
“我先跟他打个商量,一会儿学写字,写不好别骂我。”许京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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