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在四川三年行医,白真真落了个野蛮医师的名号,全是在于她用药太猛,包扎起来丝毫不顾及患者的承受能力,被村民评为最心狠手辣之女人。然而白真真天生脾气犟,死不认错,依然我行我素,从不改野蛮行径。
她治病的做法从来就是急功近利,为了要将病治好不择手段,选最快的药,针灸刺的都是最痛的穴位,跌打的时候用力猛得像是在揍人,包扎起来更是不心慈手软。一些病患实在无法忍受疼痛,宁愿让一旁学医不精的阿正包扎施针,也不愿这个毒辣女医师再靠近一步。阿正也不是真的心软,只是性格比较温顺,那些病人叫他轻点,他就会轻手轻脚一些。十几年的奴隶生活,让他养成一个习惯,只要不是违背原则底线的事,他比较容易顺从迁就。
最后结果是,凡是愿意让白真真包扎的病患,很快就能痊愈;而让阿正包扎的病人,往往要更多时间才能长好伤口。即使如此,那些村民宁愿多受几天苦,也不愿意接受白真真的“野蛮行医”。
这让白真真更不服气,大骂那些村民懦弱愚昧,只在乎眼前利益。她骂完之后还气呼呼跟阿正说一句:“我给你包扎的时候,你就从来没喊过痛,那些人稍微碰一下就鬼哭狼嚎,实在是太弱了。”
阿正连连称是,如果老婆包扎一下也算是心狠手辣,那他在王府十多年都白混了。他在某种意义上有些自豪,也许只有他能把老婆的残忍治疗手段当做蜜糖一样咽下去。
不过更多时候,他受伤了,老婆也把他晾在一边不给他上药。甚至他三年前因为全身烧伤而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也不曾给过他任何止痛的药物,只在开始几天最难捱的时候用了点辅助的药,还都没有什么止痛的功效,并且很快便停了。老婆说,人类的药这么低贱,越用越有依赖性,还有副作用伤害身体本源,能少用便少用。
白真真继续阐述自己的道理,她说,作为医生,要把人的生命和治好病放在第一位,其他都是次要的。只要能将病快些治好,只要不拖延病情,只要按长久来说对身体有益,短暂痛一下是值得的。
感受她久违的暴力治疗,郑直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原来,她终究还是没有抛弃自己。或许,一切不过是个误会;或许那个郑大人,是在邹胡话骗他。
忽而传来政怀瑾慵懒的声音:“你这是在治伤还是在伤人啊?本状师好不容易把人救回来,你别把他弄死了。”
“隔行如隔山,你是状师,我是医师,我不管你怎么办案子,你也别管我怎么处理患者,”忽而,郑直听到老婆低声偷偷啐道,“关你屁事。”
郑直就是喜欢自己老婆这个性格:有点小脾气,有点小狠心,容易被惹怒。他最喜欢看着自己老婆的脸被气成个小笼包子般鼓鼓的样子,煞是生动可爱。
但接下来政怀瑾的话,却让他心中颤了一下:“你现在这样整他,不会是在报复他占据了你几年的青春年华吧?嫁给这样一个直楞莽夫,割干了自己的血,就为了这个没出息的穷男人?我不信你没后悔过。”
郑直期待着老婆会说“不后悔”,没想到老婆给他治伤的手滞了滞,似乎陷入沉思,沉默半晌,才低声着,似乎是压抑着强烈感情道,“后没后悔和你无关。”
政怀瑾摇摇折扇,轻佻一句:“呵呵,如果后悔了,改嫁给本公子也不迟啊?”
“开玩笑!我哪里敢高攀大人您呢?”老婆低沉的话里冒着怒气。
“仰慕本公子就直说嘛,不用这么别扭,口是心非。我知道你是爱着我的,你就是身份太低微了,不敢表白而已。”
白真真狠狠瞪了这自恋狂政怀瑾一眼,政怀瑾吃瘪,迈着阔步摇着雅扇扬着头离开了房间。
听着政怀瑾踱步离开的声音,郑直想,原来,自己老婆真的和这个郑大人是相识的。他心中黯然,自己的猜测,或许是真的。白真真和这个郑大人是旧识,或许还谈过一段感情,为了什么目的,最后却嫁给了自己。这郑大人什么都了解,知道他的身世,甚至知道白真真当年为救他割了血。一切,似乎都在一场酝酿已久的计划之中。
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的老婆,对他还是有感情的,虽然是从郑大人那里分来的一点……那样子,对他来说,也应该足够了。
“阿正,你是醒着的吗?”听到老婆轻声的问道,又感觉到她软软的手轻轻拨开遮住他面容边的头发。刚刚才从鬼门关里回来,再次见到关心他的人,郑直觉得眼睛酸涩,却强忍着不哭出来。他紧闭着眼,不想醒来,不想面对这尴尬的局面。
老婆啊,就算是骗我也好,给我一个假象也好,求你,不要告诉我真相,我不想知道,就算是给我一个精神支柱。我以后受伤的时候,让我觉得有人全心全意是爱我的,我才不会这么寒冷。我知道你后悔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向你索取那么多,浪费你的年华。但是,我只想乞求一个虚假的梦境,其他什么都不奢望了。
求你,不要摊牌,不要告诉我郑大人的事,不要告诉我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我真的不想知道,你要什么,我都会拼命做到。但是我求你,让我把这个梦做下去。
白真真见他没醒,低声自言自语叹道:“这次真是伤得严重,这么久都没醒,”继而又用极其认真的口气低语道,“对不起,阿正,是我的错,我一开始就不该靠近你,更不该嫁给你,让你受这么多苦。”白真真想,如果不是她硬要闯进郑大人的计划,阿正不会有这么一劫。
郑直强忍住伤悲,果然,她是后悔了,她觉得这个婚姻是个错误,她觉得不该利用自己。但是,他是自愿的啊,从一开始就心甘情愿被利用,就算被利用得彻彻底底,只要能和她在一起,能得到她的感情,无论什么都可以。
白真真继续说:“阿正你好坚强,你不需要我也一个人闯过来了。你现在是一个独立的人了,有自己的理想抱负,以后,我不会用感情来束缚你,我不要那么爱你,你也不要那么爱我好不好?你这么坚强,再怎么大的苦,也可以一个人挺下去的。因为阿正你是多么孤高的王啊……”
白真真说着眼睛有些湿润,听黑歧说,老郑是因为有了脱离于爱情的独立愿望,才被冥王原谅。但如果阿正再这样不顾一切爱她,再把她当做世界的中心的话,冥王随时可以收回决定,送他去死。所以,他和她之间,再也不能有这么强烈的感情。阿正必须一个人,孤独的,扛起所有的责任走下去。
当年郑大人在白痴被罚下凡间的一千年,在天界也是如此独孤的当了一千年的王。万人之上,承担整个国家的责任,孤独到可怕,却也一个人撑下来了。王的决断,王的独立,阿正也是有的。他一个人既然可以背负众人的罪,也能背负众人的希望。
只是,白真真想,她不能一意孤行,再去给他添乱子了。正如张鹤所说,郑大人有几千年的记忆,无论说什么都是有远见的。郑大人说过,要她离阿正远一些,这样才不会让他迷失方向。现在看来,是忠言逆耳。是她的自私和任性,让阿正多承受了这一劫难。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能只是按着自己的感情和喜爱办事了。这样,会害死他的。
这样想着,白真真轻轻扳过郑直的脸,在他额头上淡淡一吻,细声道:“阿正啊,我必须要离开你了。我不能对不起郑大人,更不能对不起你这么多年的努力。你和郑大人要解放天下奴隶的愿望,你必须完成,希望你能成功。”
如此温柔的语气,如此轻盈软绵的吻,却像是一把刀,绞碎了心肠,郑直忍住心碎继续装晕,用强烈的意志力强忍着因为老婆野蛮行医所带来的疼痛。不愿醒来,如果醒来,他就必须面对现实,他太迁就她,就算老婆要求他“不要再爱她”,他也许也会忍不住答应。但这种话他死也不想说出口。他宁愿方才所有,只是噩梦一场。
白真真再一用力包扎他伤口的时候,伤口一痛,他一下子重重昏死了过去……
☆、情丝难断各自寒
白真真将郑直包扎好,拜托政怀瑾收留他几日,让他养好伤。见政怀瑾答应,她便匆匆离开了。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