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只问,陛下是否相信将军?”穆楠沉默了半晌,问道。
新帝嘴角勾出一抹怪诞的笑:“说单卿杀人放火朕相信,但这谋逆叛国……”他顿了顿,眸光暗了暗,像是嘲讽,“哼,他北漠还没这个本事!”语气狂妄,但却表明对他对单梓琰的信任。
穆楠松了口气,伴君如伴虎,这老虎虽戾气凶猛却并不眼瞎,什么人可信可用,什么人不可信不可用他一清二楚:“既然如此,单将军就绝对不可以回朝!”
新帝终于露出了一个还算正常的笑容:“果然还是异端和异端心意相通,朕也是这个意思,朕是与朝臣说下令让单梓琰回来,只不过对单卿下的令却是除了朕亲谕便绝不回朝。至于这莫达,既然他已经来了朕的皇城,又岂能那么容易就走?”
“陛下是想瓮中捉鳖。”穆楠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她心知以莫达的谨慎必定会等单梓琰起身回朝时才动手,若一旦莫达发现单梓琰有异就必定会心生疑惑,或许会另生事端。如此却不是办法,脑中灵光一闪,于是她道:“以莫达的性子,若发现单将军不曾动身,那么他势必会猜测到皇上您的意思,到那时他定会生出其他事端,或许也就不好擒拿莫达。陛下何不如下令让单将军回朝,只不过回朝的是‘假单将军’罢了。而真的单将军隐藏与军营中,力阻北漠将兵,如何?”
新帝大笑,“果然只有你懂朕,这些在你昏睡时朕已下令准备,这朝中朕相信的人除你之外为数不多,你不妨猜猜朕派何人去北疆了?”
穆楠看着新帝脸上一副“你快猜”的表情,顿时有种眼前站着的是假的吧的即视感,内心一阵无语,但不能拂了陛下的面子,只好道:“臣不知。”
新帝立马换成了一副“你真笨”的表情,眼里还带着嫌弃:“你果然是睡傻了,这么简单的问题就猜不准。哈哈……念在你为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份上,朕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这次朕派的可是你师傅奉正!”
穆楠感觉若是可以自己的下巴或许真的就掉了,奉正这么放荡不羁的人还听皇上的命令?看来她是低估了这皇帝调兵遣将的能力了。不过诚然,奉正除去有些耽于游乐以外倒确实是一个很好人选。
单府的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那么接下来就是箫昇的事情。
“臣敢问,这几日箫昇可有上朝?”
新帝皱了皱眉,脸色有些阴沉,显然是有些恼怒不已:“朕已经有八日未曾在早朝上见他,就连他父亲箫恒都不清楚他去哪儿。前几日他查出了那些蛮族人的身份,朕一直怀疑他或许会在莫达的手里,但派人去探却并未发现莫达有任何异常。子清虽勤于秘查,但也会给朕捎个口讯,如今几日都未曾见他。这事……到底是有些蹊跷。”
穆楠心一惊,意识到或许箫昇是凶多吉少,有了这个意识顿时觉得浑身难受,可她不能表现出来以免新帝担心,于是对新帝道:“圣上且放心,箫昇他或许是去了比较远的地方查证,近日寒冬路冻,行路不变,一来一回还是需些时日。再者,臣也与师傅说过,让他差些人一路保护着箫昇的安全,以师傅所差之人的本事,圣上就不必担心。”
新帝抬眼看了看穆楠,似是怀疑,穆楠显得大方,新帝最近也忙于单府之事不疑有他随即点头。
可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穆楠心里一阵一阵慌乱,她垂首掩饰了眼底的焦灼与慌张。
箫昇,你在哪?可还好吗?一定要坚持住……
☆、查探
暗室幽冷,前几日下的积雪此刻也融化,然而却依旧会觉得阴冷蚀骨。
自那日咬了莫达之后,除了每日送来饭菜的人,便极少有人过来。箫昇甚至不清楚,自己在这里有多久,此刻更是,脑海里的影像飘忽旋转,昏昏沉沉,嗡嗡做响,头颅更是像被灌了炭火一样烧的整个人都不知身在何处。
他躺在半干的稻草上,浑身发颤,双手攀在湿冷的墙沿上想起来,但撑了片刻最终还是狠狠的砸向了地面。这短暂的冲撞,却使得头颅越发的昏沉,仿若整个天地都随之晃动……
前方似有暗雾飘渺,他瞪大着眼,却什么也分辨不清,心跳怦怦的比往日快了些许,潜意识里并不是害怕,反而有些期待。期待着,能有人从迷雾当中走出来,或者期待着是她……
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么热切的想要看到她了,即便是在梦里,也是极少会梦见她,他总觉得她应当是怨恨着自己,所以连入梦的机会也不给。
浮浮沉沉间,似乎当真看见了一个人从迷雾中走出来,他大张着眼分辨着:纯白色盔甲宛若水面上的鳞片折射出幽冷的白光,盔甲厚重却衬出她身形英姿飒爽,银白的面具像是一面神秘的面纱一样遮挡住那人绝丽的容颜,然而却留出那双带着冷漠而冰寒的凤眸,明明不寒而栗却叫他觉得欣喜自在。
你终于来看我了……他无声的说着,头颅稍冷之后便又被火热所席卷,他浑身发烫,手无力举着又落下了,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识便随着头颅的火海而去……
倏地暗室燃起了火焰,刺鼻的煤油味被禁锢在极小的暗室里,随之而来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暗室。然而出口处箫昇看着的那处站着的并非是穆楠而是莫达,墨紫色的绒袍上绣着繁杂而精致的绣品,一贯带着的笑意也敛去了,眸光犀利而阴冷。
莫达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浑身沾着血狼狈不堪的箫昇,心底的执着竟莫名的少了一点,然而终究还是坚持着,眼底散了笑意却显得有些骇人和森然,眸色闪过一抹幽蓝的冷光:“我说过要留着他的性命,你们是怎么看守的?”
站在里室的侍卫砰的一声跪在地上,他垂着首求饶:“属下失职,主子饶命。”尾音轻颤,几近哭音,面色惨白,这么冷的冬天,脊背生生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莫达看也不看,只冷冷的道:“该怎么做,需要我说吗?”他一贯最厌恶阳奉阴违之人,却也极少动怒,但一旦动起怒来,那必定是谁也阻扰不了。
跪在地上的侍卫脸色更白,瞳孔因恐惧而急剧收缩,连叩首的动作也顿住了,他想自己是活不下去了。可性子里的忠诚却让他做出了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冲着莫达深深一跪,便从怀里掏出一把弯刀狠狠的扎进心脏,如此还不止,还硬着头皮狠狠的绞上几圈直到手中的动作不再滞塞
侍卫僵着身子冲着莫达的方向深深的叩首,猩红色的血液从他惨白的嘴角溢出,那样子似是命不久矣:“……属下惟愿主子得偿所愿,入主中原……”失了心脏的支持,说出的话语轻弱微不可查,但语中的忠诚却足以让人动容。随即便是长久的沉默孤寂,身体也渐渐的冰冷僵硬。
莫达皱了皱眉,褪去笑意的眼底似幽暗的深渊阴冷而犀利,他定定的看了眼那侍卫,沉重的道:“抬下去,厚待遗孀。”他顿了顿,又看了眼已然昏沉意识不清的箫昇,唇角弯出深不可测的弧度,道了一句:
“把人带走,如此死了,岂不枉费我一番心血?”
穆楠折身回府,探察一圈,才知最后见箫昇一面的是李少府,她借由喝酒之际,从那人嘴里得出箫昇最终去的地上是京城知名的苑子——春风苑。
那地方虽幽僻隐秘,但若有心自然是找的到,夜色下大红灯笼发出暗昏的红光,衬得浅红色的几个大字越发的柔软缠绵,仿若邀请人进去一般,尤其是那春风二字更是让穆楠心中生疑。怎么看都不会觉得是正经场所,她相信箫昇自是不会想一般孟浪之人贪图温柔乡,可怎么会来这里?
尽管心中生疑,但这宅楼始终还是需要探上一探,幸而出来是着着男装,此刻以男子身份出入风月场所自是理所当然。
于是,穆楠上前轻轻的扣了扣铁环,不多不少三下,轻缓有序,悠闲自得。她侧耳听得出里面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像是敲在耳膜上一下被五识放大,透着那脚步声似是可以瞧见里头的人,柔若无骨弱不禁风,翩翩然却带着一股独属于女子的媚态。
脚步声近了,又停了,大门被人从里头开了一道缝儿,露出半张白皙娇媚的脸来。那人从缝里打量着穆楠,眸色从一开始的不在意到最后的发亮,似乎是被穆楠的面容所折服,连带的连态度也打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儿,只将门开了半扇,细白无骨的手像是灵巧的蛇一样从缝里探出挽着穆楠的手,边细细摩挲着衣服的料子边瞅着穆楠略显阴柔的面孔道:“哎呦,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俊逸的公子,实在是三生有幸三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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