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能看出什么呢。我承认在某种程度上,你已经比免罪体质者更加难以令人理解了。”藤间的嘴角依旧挂着温和谦逊的笑意,看着曾经的学生。对于教师这一职业,他的确曾抱有热情,因为这样的学生不会令人厌烦。
“如果没有对立的丑恶,就无法定义美善。这世界上不会存在完全纯粹的美善,世界是对立两面融合而成的整体。泉宫寺纯本身就是王陵牢一思想的写照。如果这个个体的思想中存在绝对真挚、纯白无垢的部分,那么必然也存在着与之相对却没有被人认知的绝对阴暗。如果说被终结的现实只让人看到了悲哀的拉维尼亚,那么在这里,在这个非现实的新轮回里我会让你们看到连野鸟的悲鸣都配不上的塔摩拉的。”
“每次都是在看到议员的尸体后,对我感动地说‘我已经很幸福了,就算死掉也无所谓’,然后她便真的死掉了。这样看来,她似乎的确是受到王陵的思想启发,才察觉到了幸福吧。”藤间的语气中带着些漫不经心,无论对方是何人,对于他无法理解的东西他从来不会强迫自己理解,因为到头来都只是徒劳的努力。
他动作轻柔地站起身,左手手指间轻捷地夹着一支金属笔杆。
“佐仓君能看到其他人都看不到的东西。却看不到眼前即将要发生的事呢。”
回答他的是在沉默冰冷中渐渐蔓延开的死亡气息。
佐仓已经将圆规戳进了她的肺部,兴许是太过熟练的缘故,才能用这样小的物体贯穿自己的身体,却能够一声不吭地沉默着。即便嘴角溢出殷红的血液,她依旧神色冷峻。
“这样缓慢……不如我来帮你吧。”藤间温柔地说。
因为头颅被圆珠笔骤然贯穿,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瞪大了,一抹白色的灵活身影自她眼眸深处滑过。血液染红了她漆黑的眼眸,与她眼中的液体混合在一处,从眼眶中流下。
“Kagari……”
像是临终忏悔般地发出含义不明的音节后,故事的编写者之一在自己的故事里死去了。
黑暗吞噬了未成形的幻想世界,而后铺陈开一切尚未发生的白纸般的新世界。
直到有人最终厌烦重复无数次都无法更迭的发展,那时,便不会再有下一个世界了。
而在故事铺陈的世界之外,亦有着编纂者真正存在的世界。
在新的故事还在编织时,不妨去看看编写伪书祭奠死者之人所存在的世界。
桌面上的一沓白纸燃烧殆尽后,金色的火焰消失之后,依旧是连灰烬都不会留下吧。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燃烧的是“虚无”。
在这个堆积着琉璃瓦的诡怪房间里,编写故事的青年看着自己写下的故事自燃,这意味着这一篇又是被现实拒绝了的虚无。
时间有的是,也不会感到劳累。因为深知自己是变态的事实,就算重复写上几亿个发展雷同的故事也不会觉得多折磨人。
只要能令她复苏的概率不是零,就会不停地写下去。
他微微偏转过脸,视线所及之处,是一位微微垂着脸,背靠着椅子,安静坐着的少女。那毫无生气的模样让人意识到,她并非人类,只是太过逼真的巨大人偶。
用时空的碎片所拼凑的人形,虽然有了身体,但并没有灵魂。
是他那位早夭的双胞胎妹妹。
并不是他对旁人所说的她与他一点都不像,事实上,他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妹妹才是他的虚无,他舍弃尊严耻辱地活着,可笑地死去,哪怕重复数亿次,也无法令其原谅他。
他书写着献给虚无的供物,希望从深海中唤醒,他的公主。
公主是虚无,而纯是供物。
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桌面上的金色火焰变为浅淡的银色,那个快要出现了吧。
当虚无与供物的界限开始模糊,两者的身影开始交叠。当他不再以利用供物的心态书写伪书时,每一次在无效的故事归于虚无后,那个都会出现。
是的,那被当做献祭给虚无的供物而无一例外死去的主角。
“你所说的任何话语都可能是谎言,你所做的每一件事也都不曾指向真实的目的,所以我不相信你。但是没关系。因为绝望是我的幸福,所以我所期待着的结局是与你一样的。希望下一次会是最后一次,那样我便能安心沉睡,而你也能因补偿过去而稍微释怀了。”
作为故事中的棋子,笑话般地担当主角的少女,仿佛洞悉他全部的虚伪般地宽慰他。
“可你也非真实。”他看着将双手支撑在书桌上,幽灵般出现在他身旁的纯。
“虽然我早就死去,但你明白吧,这是我想对你说的。尽管你承认的妹妹只有一个。可你也是我唯一承认的兄长。”她将毫无实感的手放到他的手上,“所以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埋怨你。我的确是毫无遗憾地幸福死去的,无论哪一次都是。所以至少在虚幻的世界中,用我来交换你的公主……如果这是你的愿望,那也是我的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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