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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1页)

奇化了——说是李鸿章参加乡试时,盛康是主考官,当李鸿章大汗淋漓,交不出卷时,盛康及时地向他抛出“绣球”,于是李鸿章释然,顺利过关,日后发达之时,便委盛康之子盛宣怀以重任……其实这全是以讹传讹。且不说无论是盛隆还是盛康,都没有当过主考官,而且,盛康进士及第那一年也正是李鸿章中举的那一年(1844年)。盛康自己尚在考进士,如何能成为地方主考官?另外,盛宣怀入幕李鸿章是由杨宗濂推荐的,并不是盛康主动凑上去的,其时盛康早已因丁忧(父亲去世)而乡居数年。况且,盛宣怀初到李鸿章麾下时,正是李鸿章率军北上剿捻的紧张阶段,盛宣怀在军中当一个“文案”(秘书),也是要拿着命上的,根本不是什么享福的事,相反,却是戎马倥偬、席不暇暖、日驰百里、苦头吃尽的差事!

盛康在湖北办粮、办盐的时候,倒确实与李鸿章有一段军务上的交往。

第二章 末世才人(2)

1858年春,时任湖北巡抚的清廷名将胡林翼函招盛康。那时湘军与太平军正在安徽、江西、湖北一带杀得紧,三合镇一役湘军大败,损失严重,急需补充人马和粮草。但邻近省份的“协饷”久不到位,胡林翼要“以楚中一隅之力,供水路六十万人之食”,任务之艰巨,可想而知。盛康不愧为理财能手(据他的后代说,盛康的算盘打得世界一流,速度又快又精准),历来善于经营,到湖北后先后以道员的身份办理税收,以充军粮。那时湖北的“牙釐”创办才一年,一切尚未步入正轨,盛康不得不断然采取各种措施,严杜“偷杜侵蚀,撙浮糜烂”,保证了前方粮草的供应。当时曾国藩正驻节江西和湖北,正谋划以湖北为天下之重地,“以全楚一隅而规吴谋皖”,一时各路俊杰皆聚集于湖北。这都是因为有了充足的饷源,方可作为的事。

1958年冬天李鸿章也到了湖北,入曾国藩幕襄办营务,遂与盛康成为同事。见盛康大办军需,功劳卓著,曾手书“萧何关中、刘晏河北”相推挹。1860年盛康升为湖北粮道,1862年授盐法武昌道,1863年历任布政使、按察使二司,均以擅长理财、办理军需出名。

关于具体的税收方针,李鸿章曾对盛康说:“财赋只可认真于额内,不当于额外求之”。意思是只能在规定的税收额度内严格执行,而不可于规定的额度之外乱收,一旦乱了根据地等于乱了全局。而对于那些占了官位而不做事或做不来事的人,应当严惩不怠。盛宣怀记下了李鸿章当时对其父的提醒:“鄂事若不严惩府州县之泄沓,即桑孔复生,亦无实济。”于是主张“将不能战者杀之,不足惜!汰之惟恐不速!官不能筹饷者劾之,不足惜!罢之惟恐不速!”盛宣怀继续写道:于是“府君之理财用人褒益至当,宽猛交济,皆承文忠教也。”可见他们之间的默契。盛康后来由李鸿章以“才具优长”推荐朝廷,得以步步高升。1867年盛康的父亲盛隆去世,他去官居家十余年,京外故旧敦促其再出,后来去海宁做官,没几年就回家养老了。这个决定看来是对头的,因为那时他的儿子盛宣怀已经入了李鸿章的幕府,成了李鸿章大办洋务的重要帮手,子承父志,未竟之事可由儿子去完成了。

盛宣怀应付科举考试不是很入门,但是日常公牍还是很能应付的,当年在他父亲的衙署内就曾协助老人家处理过事情。他办事机灵,是个干才,来到李鸿章的麾下不负厚望,吃苦耐劳,精明练达,克勤克俭,很快获得李鸿章的好感。初“派委行营内文案兼充营务处会办,属槖鞬,侍文忠”,是秘书、兼总务处副处长的角色,直接对李鸿章负责。

他到李鸿章在陕西的行营后不久,天津教案发生,奉朝廷之命,部队立马向天津开拔。时值盛夏酷暑,部队常常要“日驰数十百里”,“涉函关,登太行,尽揽山川扼塞形胜”,遇到紧要的公文,盛宣怀能“磨盾草檄,顷刻千言”,同僚们无不刮目相看。不久,他就升任陕甘后路粮台淮军营务处,继而又因军功升任知府、道员,并获赏戴花翎二品顶戴的荣誉。此时距他入李鸿章戎幕,仅一年有余,可见李鸿章对他的器重。

长留天地之留园

历来江南的达官贵人或是富豪人家,在发迹之后,总想到苏州这个地方买一处产业,或深巷小院,或水边大宅,作为休闲养老之处。据说是因为苏州这个地方“菜好吃,人好看,话好听”,风细水软,旱涝保收,难怪有“人间天堂”之誉。盛家也是如此。盛康在盛宣怀跟上李鸿章之后的第三年(1873年)就在苏州城外寒山寺附近,买下了一处占地三十五亩的大园林,这就是现在被誉为中国四大古典园林之一的留园。这是盛康留给其后代的最大的一份不动产。

第二章 末世才人(3)

盛康对于财产的问题看得很明白,他在一封家信中对盛宣怀说,子孙们只能留给他们不动产,让他们守住不动产而吃点利息已是福气了,如果留动产给他们的话,准保养出一大堆纨绔子弟来。

盛康一生,为家族为社会做了不少好事。他字劫存,号旭人,别号待云庵主,晚号留园主人,于道光二十四年(1844)即盛宣怀出生的那一年考取进士,授工部主事,后外放为地方官员,先后历任铜陵知县,庐州、宁国府知府,和州、直隶州知州,湖北督粮道、盐运使、盐法武昌道兼布政使、按察使等职,一度还曾负责过山海关海防转运事务。他在常州和苏州也办过不少善事,如建义庄、苏常棲流所、义冢、丙舍等。他创办的人范书院(后改为人范小学,解放后改为解放西路小学),专门培养盛氏子弟。凡入该校读书的盛氏子弟,学费一律全免,所以在盛氏大家族中,享有很高的威望。

他买下的这个留园很有故事。说是太平天国攻苏州的时候,在城外放了一把火。大火从城西的浒墅关烧起,连绵十里,一直烧到阊门城下,三天三夜,火光冲天,把个水软风细的“东方威尼斯”一下子烧成了满目焦土。正在风声鹤唳之际,人们发现西城外有一处绿地安然无恙,池水依旧湛蓝,高枝照样连理。后来人们弄清了,这是明朝万历年间太仆寺少卿徐泰时的园林,后来被清代嘉庆年间的柳州、庆远知府刘恕买了下来,苏州人称之为刘园。

这场兵灾过去若干年后,盛康看中了这块劫余之地,视之为风水之胜,斥银买了下来,“平之,攘之,剔之”,于是“嘉树荣而佳卉茁,奇石显而清流通,凉台澳馆,风亭月榭,高高下下,迤逦相属”。因苏州老百姓过去一直称其为刘园,不方便改口,盛康与盛宣怀商量下来,决定仿照袁子才的随园的办法,取谐音,变“刘”为“留”,于是就以留园称之。

关于留园的名称,俞曲园(即俞樾,当代红学大师俞平伯的祖父)在《留园记》里说得十分有趣。他与盛康是老朋友,常有诗酒往还。留园修整一新后,盛康请其写几句话,不料俞氏酒后才情大发,把留园之“留”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留园记》劈头就写道:“出阊门外三里而近,有刘氏寒碧庄焉。而问寒碧庄,无知者,问有刘园乎?则皆曰有。盖是园也,在嘉庆初,为刘君茗峰所有,故即以其姓姓其园,而曰刘园也。咸丰中余往游焉,见其泉石之胜,花木之美,亭榭之幽深,诚足为吴中名园之冠。及庚申辛酉间大乱(指太平天国打仗),致至吴下名园,半为墟莽,而阊门之外尤甚。曩之阗城溢郭,尘合而云连者,今则崩榛塞路,荒葛葛途,每一过之,故蹊新木,辄不可辨。而所谓刘园者则岿然独存。”首先是感慨这个园林的命运之独特,似有上苍的护佑。

说到留园的命名,俞氏又写道:“方伯(指盛康)求余文为之记。余曰:‘仍其旧名乎?抑肇锡以嘉名乎?’方伯曰:否!否!寒碧之名至今未熟于口,然则名之易而称之难也。吾不如从其所称字,即以其故名而为吾之新名。昔袁子才得隋氏之园而名之曰随,今吾得刘氏之园而名之曰留,斯二者将毋同?余叹曰:美矣哉斯名乎!称其实矣!”这段对白道出了盛康老夫子的原意,还是主张取刘园的谐音而“留”之的,主要是方便世人称呼也。

然而俞曲园不愧为大师手笔,他偏偏于其“长留天地”之“特异功能”方面大加开发——“夫大乱之后,兵燹之余,高台倾而曲池平,不知凡几,而此园乃幸而无恙,岂非造物者留此名园以待贤者乎·是故,泉石之胜留以待君之登临也;花木之美以待君之攀玩也;亭台之幽深留以待君子游息也,其所留多矣!岂止如唐人诗所云:‘但留风月伴烟梦’者乎?自此以往。穷胜事而乐清时,吾知留园之名长留于天地之间矣!”这一大段的抒情,可谓对留园之“留”的底蕴,“开发”到极致了。

老百姓知俞曲园,多因其书唐人张继诗《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而已,继之以《留园记》出,留园与俞曲园更加大行其道。若干年后,刘园之“留”反为人轻,而“长留天地”之“留”反成正宗了。

世传盛家的这块风水宝地果真“法力”无边。盛康买园后没几年(即1877年),李鸿章在给朝廷的一份奏折里就对他的儿子盛宣怀大加褒扬,说他“心地忠实,才识宏通,于中外交涉机宜能见其大,其所经办各事皆国家富强要政,心精力果,措置裕如,加以历练,必能干济时艰……”这样一份出自李鸿章笔下的褒扬话,又是说给朝廷听的,自然预示了盛宣怀的锦绣前程。

又过了几年,盛宣怀就在距苏州不远的上海滩,创下了晚清洋务工程的重镇,接连兴办起具有功勋意义的著名企业,使盛家的功名和业绩,真的有如留园一样,长留于天地之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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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洋务巨擘(1)

招商局万事开头难

十九世纪六七十年代,随着外国资本的不断渗入,我国沿海一线以及长江内河的航运,几乎全被洋人的轮船占领,中国传统的船运已成衰落之势。尤其是英国的怡和洋行、太古洋行和美国的旗昌洋行,都拥有大规模的船队。他们不仅在沿海和内河各码头沿线揽货,还设法把朝廷的漕运生意(即每年按时运送的官粮)也拉过去,致使中国船队无货可揽,而朝廷专拨的运粮费也大量流入了洋人的口袋。

鉴于这种情况,从1860年代起,一些地方官员和开明之士就联络起来,向朝廷献计献策,主张中国人自办轮船运输,把船运之利从洋人手中夺回来。太平天国被平定之后,“天下承平”,海内似有“中兴”气象,李鸿章办洋务,师夷制夷,图谋振兴,除了军事工业之外,很用心的一件事就是办船运。时李鸿章已升任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事务大臣,总揽了清廷外交、通商、洋务大权,成为洋务派的首领。由谁去举办中国人自己的近代船务,全凭他一句话。盛宣怀抓住机会,力劝李鸿章“此大利不可不兴”,并要求让自己前去试一试。他在《上李傅相轮船章程》(1872年)中纵论当今大势:“伏思火轮船自入中国以来,天下商民称便,以是知火轮船为中国不能废之物。与其听中国之利权全让外人,不如藩篱自固。”明确地提出,轮船非办不可。具体的办法,他主张官商合办,或者官督商办。

他在给李鸿章的信中还表示,要尽自己一切努力办好航运这件要政,并要“竭我生之精力,必助我中堂办成铁矿、银行、邮政、织布数事”。他想得很远:“百年之后,或可以姓名附列于中堂传策之后,吾愿足矣。”又说“中堂得无笑我言大而夸乎?职道每念督抚姓名得传后世者几人哉?遣论其下”。这封信写得掏心掏肺,开诚布公,并以传名百世来“激将”李鸿章,表示不仅仅是办船运,而是要将毕生精力投入洋务大业。

李鸿章最初确也有意让盛宣怀前去筹划创办招商局,命他起草一个轮船公司的章程。他要知道,这项中国人从未办过的洋务,究竟该怎么个办法。盛宣怀心领神会,精心研究了外国船运公司的章程和经营办法,构思了一幅中国轮船公司的发展草案。中国的弊病,他看得很透了。像这类前人未做过的事情,尤其是有利可图的事情,没有官股官本是办不成的,因为民间商人力量太小。但光靠官办也办不成,因为官场有太多的累赘。他指出:“中国官商久不联络,在官莫顾商情,在商莫筹国计。夫筹国计必先顾商情。倘不能自立,一蹶不可复振。试办之初,必先为商人设身处地,知其实有把握,不致废弛半途,办通之后,则兵艘商船并造,采商之租,偿兵之费,息息相通,生生不已。务使利不外散,兵可自强。”这段精彩的理论,可算是把中国现实中官与商的相互关系说透了,尤其是他那“顾商情”的观点,实际上是主张在“官”的领导下,官方也入股,加以监督,以“商”为主体去具体操办。

然而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官督商办企业乃近代新生事物,官方许多大员均持怀疑态度,连李鸿章左右的亲信如天津海关道陈钦、天津河间兵备道丁寿昌,均主张采用朱其昂的纯官办的办法,以求稳妥。李鸿章在事无七成把握的时候,就来个少数服从多数,采纳了朱其昂的意见,并且委任朱其昂、朱其诏兄弟,负责筹建,因为朱家兄弟是上海宝山的沙船世家,与洋行里的买办关系较熟,或可便于参照洋人的办法,办中国的事情。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三章 洋务巨擘(2)

结果不出盛宣怀所料,这种纯官府官办的企业,要想争取商人的投资是不容易的。商人为何要为你官办企业投资呢?商人还怕你官方依仗权势欺压商人呢!而且朱其昂兄弟的具体做法也有点保守,仅仅运输漕粮,而不揽载客货,自是起不到与洋商争利的作用。事实上,各地漕运司已有不少与洋商挂钩了,你现在要把生意再拉过去,你给漕司什么好处呢?你的运费能比洋船便宜吗?吸收不到商股,底盘有限,事业就难以发展。果然,这个轮船局1873年1月开办,不到半年时间就困难重重,陷入停顿,只好另想办法。

于是李鸿章回过头来再找盛宣怀,盛宣怀也不搭架子,再次细细谋划,提出了“委任宜专”、“商本宜充”、“公司宜立”、“轮船宜先后分领”、“租价宜酬足”、“海运宜分与装运”等六款,并提出应仿照外国洋商的样子,招集商股五十万两,一百两为一股,认票不认人,“以收银日为始,按年一分支息,一年一小结,总账公阅,三年一大结,盈余公派”。对于来自官场上的骚扰,他也早有预见:“官场来往搭货搭客,亦照例收取水脚”,以使投资者安心勿虑。为使新生的招商局站稳脚跟,不致于一出台就被挤垮,他在这个章程里明文写上,要官方保证每年有四十万担的漕粮交轮船局装运,以“稍藉补苴”……可以看出,他已把这个活计的来龙去脉、营运门槛、关键部门,都做过深入的调查研究了,说出来的都是行话。这六条纲领,是轮船招商局章程最早的雏形。

然而这一回,李鸿章还是没让他担任领衔主管,而是把上海怡和洋行的买办唐廷枢给挖了过来,要其为国家办事。1873年6月,李鸿章任命唐廷枢为招商局总办,又任命宝顺洋行的买办徐润担任会办,指望他们利用他们在商界的影响,招募商股。朱其昂、朱其诏兄弟也是会办。至于盛宣怀,也是个会办,与徐润他们平起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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