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珍年的代表团前脚刚走,大刀会后脚就赶到。大刀会会长郑喜福听到“议和”的消息后,一边派出三拨人骑快马到水道与自卫团司令部联系,反对“议和”,商讨继续攻打牟平城,一边亲自率领部分会员从烟台附近火速赶往水道。
郑喜福赶到水道,得知段成斋等人“谈判具结”,解散自卫团退兵后,非常激愤。他命令大刀会会员缴了民众自卫团司令部的所有枪支,并抓走司令部的一部分人。
姜钦思在前线接到段成斋“速回司令部有事”的命令,率领两个卫兵骑快马往水道赶。但已是赶在郑喜福之后了。等他赶回水道后,司令部的枪早被大刀会的人缴了,人也被扣下了七个。
郑喜福听说姜软思来到水道,马上把姜钦思请来,商谈继续攻打牟平城的计划,说:“姜老哥,我一向佩服你的武功。当年,我也在刘珍年的武术队当过兵,目睹过你的功夫,也佩服你的为人。后来听说你离开了武术队,是因为看不起刘珍年的为人。我后来也离开了武术队,也是因为看不起刘珍年的为人。啊,不说这些了。眼下,民众自卫团虽然解散了,但司令部还有五十多名‘御林军’,五十多条枪,这些‘御林军’不但有枪,功夫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一个顶十个,咱两家要是联起手来,肯定能攻下牟平城。”
“人齐心不齐呀。”姜钦思叹了口气说。
“老哥,俺早派人打听了,牟平城里当官的早跑了,当兵的也跑了大半儿,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的,还抱怨当官的不管当兵的死活,挣的钱也少,留下来就是送死。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出三百人打前阵,你在后面接应,继续攻打牟平城,牟平城可以轻而易举地攻下。答应这些条件,枪都退回,抓的人也退回,你看如何?”
姜钦思说:“老弟,我说一句。退不退枪,退不退人是另一回事。我相信,就是我不答应你的条件,你也会退枪退人的。可是,你想过没有,目前我们大势已去,就凭自卫团五十几个人和你的大刀会,肯定能打下牟平城。可是,打下牟平城后,刘珍年的三千兵来了怎么办?这牟平城能守得住吗?我们这三百多人的身家性命,能保住吗?我看哪,赶走国民党反动军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有正规部队才行,咱临时拼凑的队伍不行,人心散!”
“他奶奶的,还是败在刘珍年手里!”郑喜福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纷纷震落在地,茶水洒了一桌子。
郑喜福退人退抢,段成斋、姜钦思带领五十多人往南撤,郑喜福也往回撤,两家都打道回府。
段成斋等人走着走着,忽然后面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巴赤眼爷警觉起来,急忙拉开枪栓,同时回头看。他们身后,跑来三匹马,三个骑马的一边跑一边挥手招呼队伍停下。靠近一看,是三个警役。其中一个拿出一封信交到段成斋手里:“段司令,这是刘司令给你的信。”
段成斋打开一看,果然是刘珍年写给他的亲笔信,大意是让他和姜钦思留在牟平城,在刘珍年手下任职,段成斋任团长,姜钦思任营长。两人低头小声交谈了一会儿,一致认为,这是刘珍年的调虎离山计,他们若是去了,刘珍年随便用个计谋,就能把二人抓去枪毙,一定不能去!
段成斋回过头,对来人说:“请回吧,刘司令的好意我们领了。只可惜,我们是草木之人,当不了这个官儿,请刘司令另选高明吧。”
段成斋、姜钦思等人回到家,刘珍年的通缉令也到了,通缉段成斋、姜钦思等人。
随后,刘珍年派出重兵,血洗段家、六甲两村。据史料记载,这年十月十二日,古历八月二十九日凌晨,当时国民党驻烟台刘珍年部,到达段家村,先是向村里打炮打枪,足足打了几十分钟,匪兵就进村子放火烧房子,抓人杀人。当场被炮打死的、火烧死的、刀砍死的就有男女老少二十九人。全村成了一片火海,二百七十户的房屋都被烧毁。民众自卫团火药库也被烧着,“轰”的一声震天巨响,黑烟冲天而起。
匪兵进村后,开始乱抢乱夺。顿时,哭叫声,喊杀声,枪声乱成一团。牲畜及物品被抢去的不计其数,被抓民众近百人。段成斋当时躲藏在学校东面一户人家一堆高梁秸底下,才得以幸免。
烧完段家,天已大亮。匪兵又到段家村南的六甲村,烧毁民房三十间。
至此,这场轰轰烈烈的自发的胶东农民暴动失败了。
失败归失败,日子还得过。
巴赤眼爷和大哥“推民众”时,家里的一百二十亩地基本上荒了,地里的草比庄稼高。
暴动失败后,正值秋收,地里的豆子早成熟了,没能及时收割,黄豆暴了一地。巴赤眼爷每天天不亮,就和家里的大人孩子,到地里拾豆子。妇女和孩子拾豆子,他和父亲拔地里的草。草长得比庄稼高,有的草茎杆粗壮,长在地里,简直就是一棵小树苗。巴赤眼爷那么有力气的,都要使劲拔,才能连根拔起。
秋风转凉,巴赤眼爷忙了二十多天了,地里的庄稼总算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才松了口气。
这天傍晚,他蹲在地边,一边吸旱烟,一边盯着地里的地瓜蔓子,思量着用车能不能一趟就推回家。
他的烟袋两尺多长,烟袋杆镶着个玉石烟嘴儿,抹在手里滴溜滑。吸完烟,他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又折了根草棍儿,把烟袋油子抠干净,烟袋锅又在鞋底上磕了磕,插在后背腰带里。
正要起身,一个声音传来:“柳巴兄弟,推地瓜蔓儿?”
巴赤眼爷扭头一看,是鲍仁他哥鲍礼。鲍礼正推着装满地瓜蔓儿的地拱子车,地瓜蔓装得多,压得地拱子车很不好推,车轴上没使油,推起来吱吱地响,格外费力。
“你就不能使点油车轴上?多费多少力气!放下来歇歇吧。”巴赤眼爷招呼鲍礼。
鲍礼真累了,赶紧放下车鞶,把地拱子车停稳,顺势坐在草地上。巴赤眼爷说:“你把鞋脱下来垫着坐,热屁股坐在凉地上会落下毛病的。”鲍礼就脱下鞋垫在屁股底下。
“吃烟不?”巴赤眼爷把烟袋递过来。
“你这玉石烟嘴就是稀罕人,摸着滴溜滑,咬着不垫牙,好东西,就冲着这玉石嘴儿,我也吃一袋。”鲍礼接过烟袋,又接过巴赤眼爷递过来的黄烟叶子,点上火,滋啦滋啦地吸起来。
吸了一袋烟,鲍礼把眼袋还给巴赤眼爷:“柳巴兄弟,以后不能抽烟了,咱俩都没找媳妇呢。听说郑家村有个小伙找媳妇,女方嫌弃他能抽烟,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的,不干了。咱俩都不到二十岁,再这么抽烟,恐怕也得打光棍。”
“咱们不在家里抽烟不就行了。俺以前也不抽烟,这抽烟的毛病也就是这两年学的。学会抽烟了,想改就难喽。放心,咱在外面抽烟,不在家里抽。烟该抽抽,媳妇该找找,咱俩这么优秀的小伙儿,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也不难看,肯定不能打光棍儿。”
“对!该抽抽,肯定能找着媳妇,明天,俺也弄个烟袋,干活累了,就蹲在地头抽袋烟解解乏。”
“可不是嘛,抽烟好处多着呢,还能防长虫(蛇)呢,抽烟的有几个被长虫咬着啦?一个也没有!长虫闻着烟味儿,早跑了。”
“对,该抽抽!柳巴兄弟,都是一样‘推’民众,你皮毛未蹭,俺兄弟也是。怎么火烧段家就死了呢?脖子上就砍了一刀,裂了个口子也不大,怎么就死了呢。”鲍礼伤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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