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神色淡淡,在金台上走了几步,一挥明黄的龙袍,轻笑道:“诸位爱卿,毛阁老可有罪?”
白方家虽是以头触地,却时刻关注着皇帝的动向,闻听此言不免有些失神。
在他的预想中,皇帝有两个选择,要么听从众位大臣的意见,对张翀宽大处理,要么“一意孤行”,降罪张翀。
可此刻……
杨一清却精神一振,他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毛纪无罪,那有罪的是谁,不就不言自明了吗?
思及此处,他正了正神色,走出文官的行列,向朱厚熜一揖,道:“陛下,臣奉命修编《大明律》,大明律中对于此类情形却有具体论述。”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张翀一眼,而对方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一下子就白了下去。
“各犯情可有矜疑的,都饶死,发边卫充军”杨一清背诵出了《大明律》中的一句话,又大声道:“依我大明律,毛阁老无罪!”
“哈哈哈”白方家跪在地上却直起了腰,一脸不屑地看向杨一清。
“陛下,臣不认同杨寺卿所言。”
“白卿家有何见解?”
朱厚熜虚虚一抬手,白方家就站了起来,他从容不迫地抖了两下袖子。
侧过身质问杨一清道:“按大明律所言,凡是无法证明的罪责都应该按轻罪处理,怎么杨寺卿是修法,修糊涂了!”
他顿了顿扫视四周,“诸位同僚,这轻罪和无罪,一字之差,万里之别!”
“咳……咳……”
杨一清但笑不语,过了片刻才缓言道:“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白尚书不会不知道吧?”
他的语气开始加重了,“刑者慎也,所谓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所谓罪疑,并非有罪无罪之别,而是定罪之后可轻可重之疑。”
他紧接着解释:“礼记有云,众疑,赦之,既然是赦免那就是无罪。”
杨廷和脸色欣然,也站了出来言道:“我朝编撰元史,‘诸疑狱,在禁五年之上不能明者,遇赦释免’这元史是宋濂大学士主编。”
他左手向上一拱,沉声道:“又经太祖审阅,难道不能说明太祖的意思,大明律中的疑罪,是定罪之后可轻可重之疑,而毛阁老自然是疑罪从无。”
白方加心中冷哼一声,自古以来历代皆对疑罪从无,还是从轻都有争论,即使同一个州府的官员也会有不同的判断,更何况朝堂上的百官。
这最终的解释权,还是要看台上的那个人——皇帝。
朱厚熜听着台下臣子们的争辩,随即朗声道:“诸位爱卿,论功行赏之际,连有无功劳都分不清楚,就直接予以重赏,诸位认为可否?”
“当然不可,违背常理!”王阳明语气果断,浑厚的声音在奉天殿内震颤,白方家不免有些惊讶。
不是说这个王守仁得了大病,即将命不久矣,怎么现在看起来比他还精神?
但等他回过神来,细细品味朱厚熜话里的意思,瞳孔不由一缩。
朱厚熜淡淡点头,“既然功劳有疑不能以重赏犒之,那有无罪责都还未弄清楚就直接以轻罪处死自然也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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